青冥剑横在胸前,剑尖指向那双浮现在黑暗中的眼睛。陈浔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的呼吸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破碎的虚空。可体内真气却如江河倒流,自丹田一路冲上眉心,又缓缓沉下,稳住神魂。
他知道,这已不是刀剑相向的战场。
眼前的一切都在碎裂,砖石、锁链、符文,全都化作光点飘散。唯有那双眼,静得如同深潭,不带一丝波澜。他握剑的手掌微微发烫,血还在渗,顺着指缝滑落,滴入虚无,没有声音,也没有痕迹。
他收剑。
不是退缩,而是归心。
剑锋缓缓垂下,贴着身侧划过一道弧线。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双眼,也不再去追那些旋转的记忆碎片。它们像风中的纸片,忽远忽近,有雨夜长街的火光,有绿洲石碑上的刻痕,还有她坐在柴房前,蒙着眼,将一本泛黄剑谱递出的画面。
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需要的答案。
他要的,不是回忆。
是真相。
心念一定,体内气息骤然一凝。他不再抗拒那些纷乱的画面,任它们流转、碰撞、消散。当“她递出剑谱”的影像再次浮现时,他只是轻轻开口:“你是引我来的,不是困我的。”
话音落下,那画面竟真的停了一瞬。
随即,整片光影收缩成一点流光,无声无息地飞向青冥剑。剑身微震,仿佛饮下了一口温热的旧梦,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清辉。
陈浔睁眼。
剑在手,光在鞘。
他没有急于前行,而是将左手按在剑脊之上。血染红了剑纹,却未被吸收,反而沿着纹路缓缓游走,像是在寻找某种共鸣。右掌紧贴剑柄根部,将自身气血一点点灌注其中。
记忆不是武器,初心才是。
他想起那个雪夜。小平安镇外,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他背着一个昏倒的瞎女走进柴房。那时他不知道她是圣女,不知道她是剑仙,更不知道这一背,会背起一段命途。
他只是觉得,不能让她死在雪地里。
就这么简单。
没有算计,没有目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问过。
青冥剑忽然一颤,比先前更剧烈。剑身清光暴涨,刺破四周混沌。一道声音从剑中传出,极轻,极柔,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青冥剑选你,因你心如明镜。”
是她的声音。
澹台静的声音。
不是幻象,不是回响,而是早年某一天,在柴房里,她对着空荡的屋子说过的原话。那时她蒙着眼,却仿佛能看见他站在门口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早已知道他会来。
陈浔喉头一紧。
四周的记忆碎片开始震动,一片接一片地拼合。短暂的影像浮现——她指尖轻触剑谱封面,低声说:“愿它护你,如我不能。”那一瞬,风穿过破窗,吹动她的衣袖,也吹动了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弦。
他终于明白。
青冥剑之所以认他为主,并非因为他天赋异禀,也不是因为血脉特殊。它选中他,是因为那一夜,他心中无欲无求,只有一念纯粹:救人。
心若明镜,不染尘埃。
所以剑通其意,所以血启其灵,所以路自此开。
那些低语来了。
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而尖锐:“你不配。”
“外族之人,妄图触碰情石传承?”
“终将化为尘土,永世不得超脱。”
声音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像是来自远古的禁制法则,要将他彻底否定。可陈浔站着没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听到了,却不回应。
他只是把右手从剑脊移开,换左手牢牢握住剑柄。血顺着掌心流入剑纹,与那道清光融在一起。他不再去想自己是谁,也不去争什么资格。他只想完成一件事——兑现那一句“活着来见你”。
影像开始崩解。
最后一片记忆浮现在眼前:她坐在柴房前,风吹动她的发丝,淡青绸带覆目,却朝着门口的方向,微微一笑。
然后,碎了。
所有光点尽数消散,空间趋于湮灭。脚下再无依托,四周再无边界。若无指引,意识便会如沙般流散,再也无法凝聚。
就在此刻,青冥剑猛然上扬。
剑尖直指虚空尽头,清光如丝,自剑刃延伸而出,在黑暗中划出一条笔直的光路。那光不耀眼,却坚定,像是从他心底生出的信念,一路向前,贯穿虚无。
陈浔抬脚。
踏上了光路的起点。
脚步落下,光微微颤动,却没有断裂。他一步步前行,身影渐没于幽深。身后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条由剑光铺就的道路,通往未知的深处。
他走得平稳,没有迟疑。
剑在手,路在前,她在等。
光路尽头,隐约可见一道轮廓。不像人影,也不似门户,而是一块悬浮的残碑,表面刻着半个字,像是“命”,又像是“明”。碑下有一缕极细的红线,缠绕其上,微微颤动,如同脉搏。
陈浔走近。
青冥剑忽然发出一声低鸣,不是警告,也不是兴奋,而是一种近乎呼唤的震颤。他停下脚步,盯着那红线,忽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波动。
和怀中玉瓶曾有的温度一样。
他伸手,想去触碰。
指尖距红线尚有一寸,那红线突然一抖,猛地绷直,竟朝他手腕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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