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手指从黑色石片上滑落,那裂纹纵横的残块静静躺在岩台边缘,像一块被遗弃的骨。他没有再看它一眼,转身时脚步沉稳,踏在焦灼的岩石上发出轻微脆响。
拓跋野站在原地,手仍按在弯刀柄上,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你放下了?”
“这不是钥匙。”陈浔低声说,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剑刃划过寒冰,“它是试炼的第一关。”
他走到洞口前,虚影门户依旧扭曲浮动,金色符文在紫色岩壁间缓缓流转,像是呼吸。青冥剑在他手中轻颤了一下,不是恐惧,也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近乎共鸣的躁动。怀中的碎陶与玉瓶早已停止震颤,此刻只剩掌心一道隐痛,顺着血脉向上蔓延。
“你要用血?”拓跋野往前半步,声音压低,“我兄长说过,此阵认情不认力。若心有杂念,血未入符,神魂先裂。”
陈浔没回答。他抬起左手,剑锋一转,自掌心划过。伤口不深,但鲜血立即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滚烫的岩面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蒸腾起一丝白气。
拓跋野瞳孔微缩,却没有再阻拦。
陈浔将手掌按向那道流动的金色符文。
血触刹那,整座山体猛地一震。裂缝两侧的紫色岩石剧烈抖动,符文如蛇般逆向游走,由静转动,由缓变急,一道道金光自地面升起,环绕成圈,层层嵌套。虚影门户开始塌陷,又猛然扩张,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
轰——
巨石移位之声自山腹深处传来,尘沙飞扬,碎石滚落。一道幽深洞口显露而出,黑不见底,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极细微的铃音,像是风穿过枯骨间的缝隙,又似远古低语,若有若无。
拓跋野后退三步,站定在焦岩之上,手紧紧扣住刀柄,眼神凝重。
陈浔站在洞口,左手血仍未止,滴滴答答落在符文边缘,却被迅速吸收,不留痕迹。他能感觉到体内真气随血液流失而微微紊乱,左肩旧伤处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钝痛,像是有铁丝在筋肉里来回拉扯。
但他没有动。
就在石门完全开启的瞬间,地面符文并未消散,反而逆向回旋,重新排列成一个陌生阵法。光芒由金转青,地面浮现出三道模糊人影,悬于半空,轮廓不清,却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
第一道,是少年模样的他,跪在雨中,背对一座荒坟,肩头湿透,手中握着一把木剑。
第二道,是他抱着一人穿白衣的身影走在长街尽头,雨水混着血水从指尖滴落,四周火光冲天,却无人呼救。
第三道,则是他独自立于高山之巅,手持青冥剑,脚下云海翻涌,万山俯首,可身后空无一人。
陈浔盯着那第三道影子,眼神未动。
一个声音从洞内传出,不似人声,也不似风吟,而是直接在识海中响起,冰冷、古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情之所钟,可舍命否?”
话音未落,陈浔只觉识海一震,仿佛有针尖刺入眉心。他咬牙挺立,右手握紧青冥剑,指节泛白。
“可弃我否?”
这一次,左肩伤口骤然撕裂,血顺着手臂流下,浸湿衣袖。他膝盖微弯,随即挺直,脚底死死钉在原地。
“可负心否?”
三问落下,空中三道人影同时转向他,目光交汇,无声质问。
陈浔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鲜血仍在流淌,可那血滴落地时,竟在符文上燃起一点微弱红光,像是回应,又像是唤醒。
他忽然明白了。
这阵法不取性命,不试修为,只问一心。
是否真的愿意为一人赴死?
是否能在万人之上时,仍记得那个曾蒙着眼睛递给他剑谱的人?
是否哪怕登顶天下,也不肯松开那只手?
他缓缓抬起右手,将青冥剑横于胸前,剑尖指向自己心口。
拓跋野瞳孔一缩:“你做什么!”
陈浔没理他。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如寒潭深水,不起波澜。
“我来,不是为了试炼。”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是来带她回去的。”
话音落,他左手再次按向符文中心。
鲜血涌入阵法,整座洞口青光暴涨,三道幻影剧烈晃动,随即崩解成点点光屑,随风消散。地面符文缓缓黯淡,最终归于寂静。
洞内寒气更盛,铃音渐息,只剩下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脚步回响,仿佛有人在里面等待。
陈浔站在洞口,左手血流不止,右手握剑如初。他往前迈了一步,一只脚已踏入黑暗之中。
拓跋野突然开口:“你不怕里面还有别的考验?”
陈浔停下,没有回头。
“怕。”他说,“但我更怕她等太久。”
他另一只脚也跨了进去,整个人没入幽暗。
就在此刻,洞口上方岩壁微微一震,一道细小裂痕悄然蔓延,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洞内深处,那若有若无的铃音忽然变了节奏,由缓转急,三声连响,如同叩门。
陈浔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听见了。
那铃声,和当年小平安镇柴房外,她腰间挂的那只银铃,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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