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石板边缘时,陈浔的指尖终于能稳稳扣住剑柄。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青冥剑横置膝上,左手缓缓抚过剑脊。那道红光仍在剑格处流转,不急不缓,像是一息尚存的脉搏。
右臂经络还残留着寒毒的滞涩感,每一次真气运转都如砂纸磨骨。他闭目,以剑意为引,将残存的乱流一点点压向丹田。肩头旧伤不再渗血,但稍一用力便传来撕扯般的钝痛,像是有铁丝在皮肉间牵动。
他深吸一口气,双掌撑地,腰背发力。膝盖微屈,脚底踩实沙土,整个人缓缓离地。身形晃了半寸,但他咬牙稳住,拄剑而立。风掠过耳际,沙粒打在脸上,他站直了身体,一步未退。
拓跋烈从营地走来,脚步沉稳。他手中提着一个布包,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边角磨损严重,显然历经多年风沙。
“能站起来了?”他问。
陈浔点头,声音低哑:“昨夜调息到天明,经脉通了七成。”
拓跋烈将布包递过去:“断寒膏、干粮、水囊,够你走上五日。再往北漠深处,就没人烟了。”
陈浔接过,放入怀中,动作利落。他的手指在布包外顿了顿,终究没多说什么。
拓跋烈又举起那张羊皮卷:“这是西域地图,我兄长托我交你。上面标了火焰山的位置,情石洞就在山腹之中。”他顿了顿,“路不好走,沿途有三处断崖、两片流沙带,还有……前人留下的标记,说是‘活人勿近’。”
陈浔伸手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羊皮粗糙的表面。他低头展开,目光扫过蜿蜒的线条与刻痕,最终停在一处朱砂点染的红斑上——正是东南方向的地脊断裂处。
“我知道。”他说。
“你肩上的伤还没好透。”拓跋烈盯着他,“再歇两日,我让伙计们陪你一段。”
“不必。”陈浔收起地图,塞入腰间内袋,“她等不了。”
“你确定要一个人去?”
“我已经不是刚进绿洲的那个陈浔。”他抬手扶正剑鞘,动作缓慢却坚定,“也不是谁的影子,更不是替死鬼。我要走的路,只能我自己走。”
拓跋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和她一样倔。”
陈浔没回应,只是将青冥剑重新束紧腰间,调整了一下牛皮革带的位置。他抬头望了一眼东方天际,晨雾渐散,大漠轮廓清晰起来。
“三日疗伤,救命之恩,我记下了。”他转向拓跋烈,拱手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若有一日平安归来,必当相报。”
拓跋烈抬手虚扶:“不必言谢。我受人所托,护你至此,已是尽责。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完。”
陈浔点头,转身迈步。
沙地松软,每一步都陷下半寸。他走得不快,但步伐稳定,背影笔直如剑。身后营地炊烟袅袅,骆驼低鸣,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声音被风吹散。
走出约莫半里,他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拓跋烈仍站在高丘之上,双手负后,目光遥遥投来。两人隔空对视,无言。
陈浔低头,右手轻轻按在剑柄上。青冥剑微微震颤,剑格红光一闪,似有所应。
他想起昨夜昏迷前那一声呼唤——不是幻觉,不是心魔,是她真的在等。
“你说过,活着来见你。”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走。
话音落,旋身再行。
黄沙漫道,天地辽阔。前方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一道断裂的地脉如巨兽咬痕横亘 horizon,尽头隐没于苍茫。
他一步步前行,身影渐小,终成沙原上一点黑影。
三里之外,他又停了下来。
这次不是为了回望。
而是因为腰间的玉瓶突然发烫。
他解开布囊,取出那只白玉小瓶。瓶身依旧刻着古篆“蛊引”,底纹与青冥剑柄隐隐呼应。原本封口的软木已裂开一道细缝,残余的红雾早已不见,但此刻瓶内竟有微弱波动,如同心跳。
他皱眉,指尖轻触瓶口。
一股极细微的牵引力自瓶中传出,指向西北偏西的方向——并非地图上的情石洞,而是更深处的一片荒芜。
他愣住。
青冥剑在此时发出一声轻鸣,剑尖微转,竟也偏向同一方位。
他盯着剑柄红光,眉头越锁越紧。
这不是错觉。
也不是星辰指引。
是她在动。
可情石洞明明在火焰山……
他握紧玉瓶,指节泛白。风沙扑面,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片刻后,他将玉瓶收回怀中,手却停留在胸口位置。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碎陶,是从绿洲池底拾来的残片,一直与袖中铁令共鸣。
现在,它也在发烫。
两种热源,两个方向——一个指向地图标注之地,一个指向未知深处。
他闭眼,脑海中闪过苗疆女子的话:“情蛊解,天命现。”
难道……解蛊之地,并非情石洞?
他猛地睁眼,看向青冥剑。
剑尖依旧偏西,红光稳定。
他缓缓抬起手,顺着剑指方向望去。远方沙丘背后,隐约可见一道暗红色的地表裂痕,像是大地干涸的伤口,延伸至 horizon 消失处。
没有标记,没有遗迹,只有死寂。
可那股牵引,越来越强。
他站在原地,左手按剑,右手抚过胸前碎陶。风沙卷过脚边,带起一圈细尘。
他知道,若此刻转向西北,便是彻底偏离既定路线,踏入无人知晓的绝境。
可若不去,或许会错过她最后的讯号。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脚,朝着青冥剑所指的方向,迈出第一步。
沙粒在他靴底滑落,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
第二步落下时,怀中的地图一角被风吹起,露出背面一行极小的墨字——那是拓跋烈未曾提及的内容:
“火烬之地,魂归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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