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石桌上的青铜令牌静静躺着,边缘那道新鲜划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浔站在原地,左掌指尖的银线仍未消散,脉动如针尖轻刺,方向明确指向后山深处。他没有多看令牌一眼,只将它收入袖中,顺手扣紧腰间“静影”剑鞘。
夜风掠过屋檐,吹动他靛蓝短打的衣角。他转身便走,脚步无声,绕开巡夜弟子常走的青石小道,贴着林荫峭壁前行。脚底踩在碎石与落叶交叠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压着呼吸节奏,不惊枝叶,不扰夜虫。
越往里行,空气越沉。原本应有灵纹流转的禁制区域,此刻竟无半点波动。陈浔停下,在一块凸起岩壁前蹲下身,指尖抚过石面——那里本该刻着一道完整的封印符文,如今却裂开细缝,符文黯淡如枯墨。
他抽出剑鞘末端,轻轻拨开石缝。一枚黑铁钉嵌在深处,钉首刻着倒置短刃的图腾。刚一触碰,铁钉便簌簌化为灰烬,随风飘散。陈浔收回手,指腹残留一丝腥锈之气,极淡,却是血刀门炼器炉特有的味道。
他闭目凝神,伏地倾听地脉之声。三息之后睁眼,眸色转深。封印之力已弱三成,若再持续七日,剑冢封印必破。而这蚀灵钉需每日以血气滋养才能维持,说明有人长期在此作法,且从未中断。
他起身,继续向悬崖方向潜行。身形贴着岩壁移动,借藤蔓遮掩轮廓。越是接近崖台,风中传来的气息就越不对劲——不止是锈味,还有微弱的血气残留,像是有人刚刚离开不久。
前方地势陡降,一片开阔平台悬于深渊之上,正是玄剑门后山禁地边缘。陈浔攀住一根粗藤,缓缓下滑,落脚处是一块突出的岩石,藏身其后,视线恰好能覆盖整个平台。
人声随风传来。
“……只要他们继续演练那套阵法,禁制就会越来越弱。”是李岩的声音,低而冷,“每试一次,封印震颤一分。等‘血河阵’发动时,你们便可从地底破封而入。”
对面一道黑影立于崖边,披着暗红镶边的黑袍,袖口露出半截骨节粗大的手。“教主说了,事成之后,你就是血刀门在外的执事。”那人声音沙哑,“届时玄剑门覆灭,你不仅能摆脱外门杂流的身份,还能掌控七十二峰资源。”
李岩冷笑一声:“我早就不属于这里。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谁曾正眼看我?陈浔不过是个外来者,凭什么一步登天?”
“所以他必须死。”黑袍人道,“但你要确保,剑阵在他手中大成之前,封印先崩。否则,七星聚星之势一旦圆满,我们谁都进不来。”
“放心。”李岩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纸,“这是我用自己精血画的引脉符,每隔一日就贴在这片岩壁内侧,配合蚀灵钉侵蚀封印节点。七日后,此处地脉将彻底断裂。”
黑袍人接过符纸,点头:“明日子时,我们会派人潜入外围,接应你打开第一道门户。”
“不必接应。”李岩道,“我自己能走。”
他说完,转身欲离,脚步顿住,忽然回头望向深渊:“陈浔……你以为你在守护玄剑门?你不过是在替我铺路。”
风卷起他的衣袍,身影渐远。
陈浔仍伏在岩后,右手紧紧攥住“静影”剑柄,指节发白。他没有动,也没有追。杀一人容易,可若此刻现身,只能抓到李岩,幕后势力依旧隐匿,血刀门随时可换一人再来。
他缓缓松开剑柄,从怀中取出一片薄玉——守阁老人所赠的“听音留影符”。玉片冰凉,贴于石壁,他注入一丝真气。片刻后,玉面微光一闪,对话尽数录下。
他收起玉符,靠在岩石背面,闭目调息。体内灵力平稳运行,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怒意。这不是愤怒,是清醒的杀机。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李岩走了,黑袍人也已离去。夜风穿过崖隙,发出低鸣。陈浔睁开眼,望向北方——那里是天下山的方向,也是澹台静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银线正缓缓沉入皮肤,最后一丝微光在指尖熄灭。他站起身,将“静影”重新归鞘,动作沉稳。
然后,他在岩石后盘坐下来,双膝并拢,双手置于腿上,脊背挺直如剑。不回居所,不返演武场,也不通知任何人。他就在这里等,等到天明。
风拂过林梢,吹动他的衣领和额前碎发。远处山林寂静,唯有偶尔几声鸟鸣划破夜空。他的呼吸均匀,眼神清明,像一柄收锋入匣的利剑,静待出鞘时机。
掌心残留着玉符的凉意。
他不动。
崖台空荡,碎石微动。
一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枯枝上,歪头看了他一眼,振翅飞走。
陈浔依旧坐着,目光落在前方地面——那里有一小片被踩踏过的泥土,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慢慢握紧。
喜欢剑来,剑心,瞎剑仙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剑来,剑心,瞎剑仙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