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冰凉,一直往下延伸,看不到底。
刘海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很轻,却像踩在心上。每走一步,周围的黑暗就浓一分,连脚步声都被吞得干干净净。他的鞋早就湿透了,石阶上长满滑腻的青苔,寒气从脚底往上爬,冷得他整个人都僵着。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从地底深处渗出来的,像是无数个前世失败轮回留下的记忆,在悄悄爬上他的背。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黑色运动鞋边缘已经泛白,那是盐渍留下的痕迹,像时间刻下的年轮。他走过太多这样的台阶,有的通向神殿,有的通往深渊,有的根本就是幻象,走到一半突然崩塌,把他重新扔回起点。但这一次不一样。他知道终点在哪里,也知道等在那里的会是什么。
掌心那道三角形的疤,忽然开始发烫,像被人轻轻掐了一下。不疼,却让心跳加快——这道疤仿佛不属于现在的他,而是从很久以前,就刻在他灵魂里的印记。它曾出现在第七十三次轮回中一具烧焦的尸体手上;也曾在第三十六世雪原祭坛前,那个跪着的女人额头上浮现过;甚至在第一世,他还只是个懵懂少年时,就在梦里见过它的形状,悬在血色月光之下。
他走在前面,走得特别慢。不是怕,是不敢快。脚下的石阶是黑色的,光滑得像镜子,踩上去的一瞬,整个人都像被吸住了一样,连呼吸都顿住了。他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林夏就在身后,只差半步。她没说话,可每一次衣角摩擦空气的声音,都像针尖划过神经末梢,唤醒他体内沉睡已久的某种共鸣。
她的呼吸很轻,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可她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强到他背脊发麻。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之前的几次轮回里,他曾和她并肩作战,也曾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化作光点消散。那时他还以为那是命运的捉弄,直到第一百零八次觉醒后,记忆如潮水般回归,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联系,早已超越了时间与空间。
她戴着那条蓝色的项链,时不时闪一下光,像是在回应什么。那光不刺眼,温柔得像夏夜的萤火,竟慢慢和他掌心的跳动同步了。刘海心里清楚,这不是巧合。这条项链是“母体权限”的信物,由林夏的母亲亲手封印,藏在第七重意识层中,只有当第二锚点真正觉醒时才会显现。而现在,它不仅亮了,还在主动呼应他的疤痕频率。
他们是一体的。
进台阶前,他们在洞口停了一会儿。风从地底吹上来,带着铁锈味,还有若有若无的一段歌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谁在很远的地方哼着第九十八句的旋律。那声音极细,近乎耳语,却又直钻进脑海深处。刘海试过无数次记录这段旋律,却发现任何仪器都无法捕捉它的波形——因为它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声频范围,而是时空褶皱中残留的“记忆回声”。
就在那时,林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指尖微微发抖,但抓得很紧。那一瞬间,刘海脑子里“轰”地炸开——火光中的实验室、雪夜里倒下的身影、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跪在祭坛前低声祈祷……那些画面,他从没见过,却熟悉得像亲身经历过。它们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被封锁在基因链末端的记忆碎片,如今因林夏的触碰而强行激活。
他看见那个女人穿着灰白色的长袍,满脸泪痕,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话:“愿你不再重复我的路。”然后她将婴儿放进一个透明舱体,按下启动键。舱门关闭的刹那,一道蓝光闪过,婴儿眉心浮现出一个倒三角符号——正是他掌心疤痕的模样。
他知道,那是林夏妈妈留下的记忆碎片,是跨越轮回的呼唤。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睛清澈,却深得看不见底。那双眸子里映不出灯光,却仿佛藏着整片星河。刘海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确认他是否还记得过去,而是在确认他是否还愿意承担未来。这一握,不是告别,也不是试探,而是一种确认——确认他还是那个背负百世记忆的人,确认她依然愿意陪他走到最后。
终于,台阶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四面都是灰黑色的石墙,严丝合缝,像是从一块巨石里挖出来的。墙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电路,又像古老的符号,偶尔有蓝光在其中流动,像血管里流淌的血。这些纹路会缓慢蠕动,如同活的生命在自我修复。刘海曾在第四十九次轮回中研究过它们的结构,发现它们和人类大脑皮层的神经网络惊人相似——这座祭坛,或许本身就是一台意识聚合装置。
空气很静,却有种低低的震动从脚底传上来,顺着脊椎往脑袋里钻。那震动不规律,却又像有节奏,像是心跳,又像谁在敲摩斯密码。刘海的牙齿微微打颤,不是冷,而是身体在本能地抗拒——这频率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人害怕。他在第十八次轮回中听过同样的震动,那是“锚点系统”即将崩溃的前兆。当时整个基地陷入瘫痪,三百多名实验体在同一秒停止呼吸,瞳孔扩张成完美的圆形,口中吐出同一句话:“第九十八句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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