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少年时抄的第一首边塞诗——《破阵子·雪夜行军》。那时他还不会写诗,只是好奇临摹古卷,字迹歪歪扭扭,却被母亲珍藏多年。后来战火蔓延,家宅焚毁,那张纸也不知所踪。可此刻,每一个字都清晰浮现于指尖,带着墨香和冬夜的寒意:
“铁甲穿云裂朔风,孤骑踏雪叩天穹。
一声令下千军动,万里山河尽血红。”
接着是穿越后写下的半首无题诗。那天他刚来到这个时代,躲在废弃驿站避雨,听着窗外雷鸣,提笔写下两句,就被追兵打断。那纸后来被踩进泥里,没人捡起。可现在,那未完的第三句竟自动补全,从记忆深处涌出:
“灯昏欲写无人见,忽闻马蹄近驿东。”
然后是战场上随口喊出的一句断诗。那一战,他带着三十残兵死守断桥,敌军万箭齐发。他在箭雨中高声疾呼,一句未竟之诗脱口而出:“此身虽碎……” 后面是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此刻,完整的句子浮现脑海:
“此身虽碎魂难堕,犹向苍天唱大风!”
一首接一首,从童年到穿越,从初学到战场,从遗忘到复苏——这些诗没有威力,也没刻进符阵,它们只是存在过。正因存在过,才不可抹除。
“诗不是为了改变结局。”他说,目光直视守门人,“是为了让不该被忘记的,留下痕迹。”
守门人猛地抬手,一道由残诗织成的锁链破空而来,直刺胸口。
那锁链漆黑,缠绕着无数破碎诗句,每一节都写着被篡改的历史:赵承武放下盾牌选择归隐;李玄策烧毁符典说诗道已绝;苏明远关闭系统,说再无人值得守护……
刘斌没有躲,任它穿透身体。
没有血,没有痛,只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赵承武抱着父亲遗书在废墟中哭泣,十岁的孩子蜷缩在焦木下,手里紧紧攥着一页残诗,上面写着“男儿何不带吴钩”;他看见李玄策跪在坟前画符,右手因过度使用诗核而颤抖不止,指甲缝渗出血丝,仍一笔一划勾勒召回阵;他看见苏明远盯着灵木板上的乱码,突然捂住耳朵,仿佛听见了不该听的声音——那是三百七十二个灵魂最后的合唱,跨越时空传来的悲鸣。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瞬间。
可敌人做的,正是把这些真实一点点扭曲,替换成虚假的记忆:赵承武放下盾牌,说“战争毫无意义”;李玄策烧毁符典,宣称“诗不能救人”;苏明远关闭系统,冷冷地说:“没人值得守护。”
只要人们开始相信这些谎言,历史就会彻底改写。
而敌人的目的从来不是杀死他们,而是让他们不再相信自己曾经战斗的意义。
只要信念崩塌,记忆失真,现实就会随之扭曲。语言,本就是塑造世界的力量。当所有人都“记得”不同的过去,真实便不复存在。
刘斌咬牙,强行推开那些幻象。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在战场,而在人心。不在刀剑,而在记忆。
他闭上眼,想起上一章苏明远发现的数据——《哀郢》残篇,八句,缺最后一行。匹配度98.7%,来源是三十年前的最终通讯记录。那时没人知道结尾,因为最后一位诗人没能写完就化作了灰烬。
但现在,他知道了。
真正的结尾,不在纸上,不在典籍,不在任何外物之中。
它在每一个记得那夜的人心里。
刘斌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以魂为笔,以痛为墨,写下最后一句:
“魂归处,星野皆诗。”
字成刹那,天地寂静。
仿佛时间本身屏住了呼吸。
整座祭坛剧烈震动,那些缠绕在战士身上的残诗锁链寸寸崩解,化作飞灰。被污染的记忆开始回流,昏迷的年轻人手指抽搐,眼角滑下泪水,嘴里喃喃念出的不再是陌生语句,而是自己写过的第一首诗——一个孩子写的稚嫩五言:“春风吹柳绿,我欲赋新词。”
时间逆流停止了。
守门人站在原地,脸上的空洞逐渐褪去。他望着刘斌,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近乎释然的疲惫。
“原来……还有人记得。”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如同融化的冰,一点一点化为光点,融入那片倒悬的雪原。临消失前,他轻声问:“你会回来吗?”
刘斌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一战的胜利不是靠力量碾压,而是靠拒绝遗忘。敌人利用语言重塑现实,但他用更原始的东西反击——记忆本身。诗的本质不是咒术,不是武器,而是人类对抗虚无的方式。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祭坛中央的火焰忽然安静下来。
外界,风暴早已散去。
大地裂缝愈合,空气中残留的吟唱彻底消失。赵承武仍保持着盾阵姿势,手臂酸麻,汗水浸透衣襟,却不敢放松。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手,刚刚稳住的平衡就会再度崩溃。
李玄策靠在断墙边,右臂麻木,指尖微微抽搐。他的符笔早已断裂,符纸烧尽,可目光仍死死盯着那朵白花——它生长在祭坛边缘的裂隙中,通体洁白,花瓣上隐约浮现四字:“诗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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