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早市,像一锅刚煮沸的粥,蒸腾着最鲜活的市井气。
鱼腥味儿混着烂菜叶的酸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穿胶鞋的小贩扯着嗓子喊价,骑着三轮车的市民骂骂咧咧地抢道,唯独市场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鱼摊,透着股反常的安静。
陈轩蹲在摊后,手里正慢条斯理地刮着一条大草鱼的鳞。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上面还沾着点点腥水。阳光斜斜打在他脸上,映出几道被岁月和生活刻下的浅痕,眼神却平静得像摊深水,不起半点波澜。
他在这里摆了十五年鱼摊。从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到如今快四十的“老摊主”,附近的人都叫他“阿轩”,没人知道这名字背后,藏着能让滨海市地下世界抖三抖的分量——“轩爷”。
“陈轩!”
一声粗粝的呵斥打破了平静。
三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文着龙虎的壮汉,叼着烟,晃悠悠地堵在了鱼摊前。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胖子,叫李三,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地痞,靠着替市场管理方收“保护费”过活,平日里横行霸道,唯独对陈轩这摊,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但今天,李三的底气似乎格外足。他瞥了眼陈轩脚边刚杀好的一堆鲜鱼,故意把烟头往鱼堆里碾了碾,烟灰混着鱼血,污了一片雪白的鱼肉。
“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个月的‘场地费’该交了,聋了?”李三唾沫横飞,“别给脸不要脸,真当我们哥几个是吃素的?”
旁边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三哥给你面子才亲自来,换别人早掀你摊子了!”
陈轩没抬头,手里的刀利落地在鱼腹上划了一刀,内脏瞬间滚落,动作干净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声音不高,带着点鱼市特有的沙哑:“上个月刚交过。”
“上个月是上个月,这个月是这个月!”李三梗着脖子,“规矩改了,涨价了!”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狠劲,“陈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以前混得再风光,现在不也得蹲这儿刮鱼鳞?识相点,把钱交了,不然……”
话音未落,陈轩突然抬头。
那眼神,刚才还像平静的深水,此刻骤然掀起巨浪。没有愤怒,没有戾气,只有一种看透了对方五脏六腑的冰冷,像腊月里的寒风,瞬间刮得李三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十五年前,就是这双眼睛,在码头的混战中,让三个持械的对手吓破了胆;十年前,也是这双眼睛,盯着一个欠了巨额赌债的老板,直到对方乖乖把家产双手奉上。
李三只觉得后颈一凉,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凭空矮了半截。他强撑着面子,伸手就要去掀鱼摊的木板:“我看你是……”
“啪!”
一声脆响。
陈轩手里的刮鳞刀不知何时已经转了方向,刀背精准地拍在李三的手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这鱼,刚从江里捞上来的,新鲜。”陈轩拿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手指在鱼鳃处轻轻一捏,鱼瞬间没了动静,“李三,你知道我这人,不爱惹事。但谁要是坏了我的生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三身边那两个已经吓傻的跟班,最后落回李三惨白的脸上:“就像这鱼一样,得认栽。”
周围渐渐围拢了看热闹的人,有人窃窃私语:“又是李三来要钱了……”“也就阿轩敢跟他硬刚……”
李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背上的麻劲儿还没过去。他知道,今天这步棋怕是走错了。眼前这男人,就算蹲在鱼摊前,也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可话已经放出去,就这么走了,以后在这片还怎么混?
“好,好你个陈轩!”李三咬着牙,撂下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罢,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背影透着股狼狈。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凑过来给陈轩递烟:“阿轩,没事吧?李三那伙人,听说最近跟了‘虎哥’,硬气了不少。”
陈轩摆摆手,谢绝了烟,重新低下头收拾鱼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用抹布擦了擦被烟灰弄脏的鱼肉,动作依旧缓慢而沉稳。
只有他自己知道,李三嘴里的“虎哥”,是上个月刚从邻市窜到滨海的过江龙,手段阴狠,已经吞了城西好几个场子。李三这种小角色敢找上门,背后怕是少不了虎哥的影子。
十五年了,他以为守着这个鱼摊,就能把过去的刀光剑影都藏进鱼腥里。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滨海市的水,终究还是要浑了。
陈轩拿起刀,对着一条刚甩尾的活鱼,手腕微沉。
刀锋落下,干脆利落。
早市的喧嚣还在继续,但鱼摊前的那片空气里,已经悄然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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