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没有再看我们一眼,仿佛救下我们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庞大的岩石身躯转向残骸坟场的深处,迈开了脚步。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落下,都让脚下堆积的金属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颤抖。他行走在由破碎战舰、扭曲装甲构成的钢铁丛林里,动作确实显得笨拙而沉重,每一步都需要碾碎或者推开挡路的障碍。但他前进的方向却无比明确,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那双巨大的岩石手掌,或推,或拨,或直接以肩膀蛮横地撞开那些挡路的、如同小山丘般的巨大金属障碍物。
轰隆!一块巨大的、布满尖刺的引擎外壳被他单手推开,翻滚着坠入深渊。
咔嚓!一根横亘在前的、需要数人合抱的断裂合金支撑梁,被他用肩膀抵住,生生撞断!
他开辟道路的方式简单、粗暴,毫无技巧可言,只有纯粹到令人震撼的力量。然而,就在这看似笨拙的前行中,一条相对平坦、避开了最狂暴引力乱流点的通道,赫然出现在星尘号的前方!这条通道,穿过扭曲的金属丛林,通向残骸群内部某个未知的、似乎相对平静的区域。
老杰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泰坦那庞大如山岳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条被硬生生开辟出来的“生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布满老茧的手猛地重新握紧操纵杆,手背上青筋再次暴起,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抓住一线生机的决断!
“跟…跟上他!”老杰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和孤注一掷的信任。星尘号的姿态推进器发出微弱但稳定的嗡鸣,推动着这艘残破的飞船,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前方那个沉默开路的岩石巨人。
每一次泰坦撞开巨大的障碍,星尘号都随之剧烈摇晃,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凯依旧在徒劳地试图靠近那被冰封的隔离门,每一次船体的剧烈晃动都让他摔倒在地,冻僵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沉重的凝胶罐。驾驶舱内的温度低得如同冰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裸露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路易斯蜷缩在角落,裹着能找到的所有毯子,依旧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戴安娜上将依旧笔直地站着,但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始终没有离开过前方那个沉默的岩石巨人,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又被强行镇压下去。
小星紧贴着我冰冷的颈侧,蓬松的毛发也无法完全抵御这深入骨髓的严寒。它小小的身体在颤抖,但那双黑眼睛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泰坦的背影,喉咙里发出极低微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呜呜”声,像是在吟唱,又像是在共鸣。
我们如同跟随巨鲸的鱼群,在死亡的钢铁丛林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泰坦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庞大的身躯,岩石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他身后,一处相对空旷的空间显露出来。这里似乎曾是一艘超巨型货舰的内部核心舱室,穹顶极高,布满了粗壮的、锈迹斑斑的支撑结构。四周堆积着如同山峦般的废弃集装箱和各种巨大机械的残骸,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港湾”。更重要的是,扫描显示这里的引力相对稳定,空间乱流被外围厚重的残骸层有效阻挡,温度也比外面高了不少。
泰坦沉默地站在入口处,那双熔岩般的暗红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我们这艘伤痕累累的小船缓缓驶入这片临时的避风港。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天然的屏障,堵住了入口,也隔绝了外面那片致命的坟场。
星尘号在老杰克小心翼翼的操控下,终于在一处相对平坦、由扭曲金属板构成的地面上停稳。引擎的嗡鸣声渐渐低落,最后彻底熄灭。舱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剩下凯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路易斯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得救了?暂时。
但船体巨大的破口依旧在疯狂吞噬着舱内本就不多的热量和空气。凯挣扎着爬起来,抱着冰冷的凝胶罐,跌跌撞撞地再次扑向那扇被冰霜彻底覆盖、寒气四溢的隔离门。他试图用颤抖的手去拧动门阀,但手指刚碰到那冰冷的金属,瞬间就被冻得粘在上面!
“呃啊!”凯发出一声痛呼,猛地抽回手,带下一小块皮肉,鲜血瞬间涌出,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
绝望再次爬上他的脸庞。
就在这时,入口处的泰坦动了。他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星尘号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船体装甲,落在了那个致命的破口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他那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岩石手掌。
嗡……
一种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声,以泰坦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灰褐色光粒,如同被唤醒的尘埃,从他岩石身躯的缝隙和裂痕中弥漫而出,带着一种厚重、坚实、如同大地本源般的气息。
这些光粒无视了冰冷的真空和金属的阻隔,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星尘号船体上那个巨大的撕裂口,无声无息地汇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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