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滚滚，层层叠叠压在天际，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风卷着草木腥气穿过车帘缝隙，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马车内，萧烬半倚在软垫上，满脸委屈地蹭着姬明澈的胳膊，嘟囔声带着几分控诉。
“明澈，你为什么不让我抱着？是不是失忆后就不喜欢我了？”
姬明澈侧坐着，被他蹭得肩头发痒，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马车赶路颠簸得厉害，本王坐着都不舒服。”
“我抱着你就不一样了！”
萧烬眼睛一亮，不由分说地半搂过他的腰，脸颊轻轻蹭上他的侧脸，触感细腻光滑，一如记忆中那般。
他心头微暖，却又泛起几分不安：明澈虽还记得自己，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有些害怕。
姬明澈被他蹭得发痒，伸手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把，无奈摇头。
“真是个粘人精。”
“唔…明、明澈……”
萧烬被掐得低呼一声，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耳尖悄悄泛红。
望着姬明澈眼底带着无奈的清澈眼眸，他心里叹了口气，干脆将人稳稳搂进怀里，手臂收紧，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马车依旧颠簸，可怀中的温度却让萧烬安心了些。
他低头，在姬明澈耳边轻声呢喃，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明澈，等咱们回了大虞，我们就立刻举行大婚好不好？我都快等不及了…”
“因何等不及？本王不是在你身边吗？”
姬明澈抬眼看他，眼底带着不解。
萧烬闻言，忽然记起什么，俯身便在他的嘴上轻啄了一口，说道。
“明澈，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大婚那日要陪我一整夜的，你可不能忘了。”
姬明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亲的一愣，反应过来后轻轻颔首，认真道。
“本王记着的，不会忘。”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随即速度放缓。
吴猛的声音传进了马车内。
“少爷，已经出了北黎都城，前面就是与兄弟们汇合的地方了！”
“知道了。”
萧烬语气淡淡。
“汇合后立刻寻一处干燥的地方避雨，今夜就在那里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是！”
吴猛应声，马车继续朝着前方驶去。
天际的乌云愈发厚重，风势也渐渐急了起来。
–
北黎东宫，殿内檀香燃尽，只剩一缕残烟萦绕。
骨明步履匆匆踏进门来，玄色劲装沾着些许风尘，躬身恭敬禀报。
“主子，大虞太子一行已安全出城，正朝着大虞方向赶路。”
黎墨渊静立在窗前，望着天际黑压压翻滚的云层，铅灰色的阴云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孤寂。
眼底翻涌的伤感几乎要冲破眼底的清冷，可出口的话语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淡漠。
“父皇那边，可有异动？”
“回主子，咱们的人全程盯防，暂未发现陛下有特殊动作，也未派遣人马追截。”
骨明如实回道。
“嗯。”
黎墨渊淡淡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
“你退下吧。”
骨明抬眸，瞥了眼始终未曾转身的背影，玄色太子蟒袍垂落地面，肩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他心中暗叹，悄然退了出去，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骨明实在不懂主子的心思，主子身为北黎太子，身份尊贵，容貌倾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哪里配不上那位大虞太子？
便是强行将人留在身边，以北黎的国力，大虞也未必敢轻举妄动，何苦这般隐忍克制？
他跟随黎墨渊多年，素来知晓主子性情冰冷淡薄，对世间万物皆无牵挂。
可自遇见那位大虞太子后，主子便彻底变了，可感情之事，向来是争则有，不争则无。
据他所知，大虞太子身侧早已围绕着几位男子，个个身份样貌皆不差，且与太子情谊深厚。
主子这般一味放手等待，不争不抢，何时才能守得云开？
怕是终究只能望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殿门“咔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影，东宫偏殿瞬间陷入沉沉寂静，只剩窗外风声呜咽，卷着乌云压城的沉闷。
黎墨渊一直挺直如松的肩膀，终于在这一刻缓缓松散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玄色蟒袍在地面拖出细碎的声响，落寞得让人心头发紧。
往日清冷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伤感与怅然。
“明澈……”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抑制的委屈与苦涩。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北黎、离开我吗？”
窗外的风更急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质问。
黎墨渊缓缓走到桌前，拿起桌上那盏姬明澈用过的青瓷茶杯，杯沿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茶香。
那是属于姬明澈的气息，却即将随着那人的远去而消散。
“便是连送你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他指尖微微发颤，将茶杯紧紧攥在手心，他以为只要耐心等待，总能捂热那人的心房。
可到头来，只换来一场仓促的离别，那人甚至未曾回头，未曾给他一句道别，便随着萧烬远去。
而自己，不过是他失忆旅程中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黎墨渊缓缓闭上眼。
“明澈，孤不会放手的…”
雨点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东宫的琉璃瓦上，顺着飞檐滴落，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
殿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将黎墨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声自语，眼底带着偏执。
“明澈，这世间的缘分，从来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他重新挺直了肩背，低声开口。
“骨明。”
殿门应声而开，骨明快步，连忙躬身。
“主子。”
“传孤命令。”
黎墨渊声音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
“派人全程暗中护送大虞太子一行，不得暴露行踪，若遇危险，不惜一切代价护他周全。”
骨明一愣，随即应声。
“是。”
“另外。”
黎墨渊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的雨幕。
“密切关注父皇的动向，还有大虞那边的消息，有任何异动，即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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