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身体抖得更厉害,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一步不退地站在易身边,像一株在狂风中顽强扎根的小草,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易挡开部分充满恶意的视线。
冻土村的废墟成了易和莉亚临时的“领主厅”。
他们在几堵相对完好的断墙夹角下清理出一小块勉强容身的地方,地面冰冷坚硬,残余的烟尘味挥之不去。
易的包裹里只有几件旧衣、母亲的手稿和矿石碎片。
莉亚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干——她省下来最后的口粮。
真正的炼狱才刚刚开始。
饥饿, 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城堡的粮仓被克劳福用粗重的铁链锁死,钥匙也被带走。
村民们自身难保,仅存的一点可怜口粮(混杂着草籽和树皮的糊状物)被严密看守着。当易和莉亚试图靠近分发点,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无视和充满敌意的驱赶。
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妇人死死护住手里半碗浑浊的菜汤,浑浊的眼睛瞪着易,嘶声道:“滚开!贵族老爷!我们的血还没喝够吗?”
一个半大孩子,在母亲的默许下,狠狠地将一块冻硬的泥巴砸在易的肩头,留下肮脏的印记。
寒冷, 无孔不入。夜晚的寒风像无数细小的冰刀,轻易穿透他们单薄的衣物和残破的“墙壁”。
莉亚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易只能将一件稍厚的外衣强行裹在她身上。
伤痛与死亡, 如同跗骨之蛆。
得不到救治的伤者在低矮的临时窝棚里痛苦呻吟,高烧和感染带走了一个又一个微弱的生命。
玛莎,那位脸上刻满风霜、眼神却尚未完全浑浊的老妇人,是村里唯一懂得些草药的人,她佝偻着背,在废墟边缘蹒跚寻找着可能消炎止血的草根,但杯水车薪。
绝望的母亲抱着气息微弱的孩子,哭声撕心裂肺。
无处不在的敌意, 是最锋利的冰凌,冷漠的背对是常态,恶毒的诅咒也时有耳闻。
当易沉默地加入清理废墟的队伍,试图帮忙搬开一根沉重的焦黑房梁时,旁边一个失去儿子的壮汉猛地撞开他,低吼道:“滚远点!别在这假惺惺!没有你,我儿子说不定还能跑掉!”
易被撞得一个趔趄,手掌按在尖锐的碎石上,瞬间鲜血淋漓。他死死咬着牙,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翻涌的屈辱,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换了个地方,继续用那双磨破流血的手去挖掘。
莉亚成了唯一的微光。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穿梭在绝望的人群中。
她帮玛莎捣碎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药,用自己撕下的、相对干净的衣襟内衬,笨拙却轻柔地为一个腿部被狼爪撕开巨大伤口、高烧昏迷的男人包扎,低声哼着模糊的摇篮曲,试图安抚因饥饿和寒冷而啼哭不止的婴儿。
她总是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对每一个愿意听或者只是麻木不回应的人说:
“易少爷…易他真的不一样…他想帮我们…他放弃了城堡…他和我们一起在这里…” 她的声音微弱,但那份纯粹的善意和坚持,像黑暗中的萤火,让最绝望的心底也偶尔泛起一丝微澜。
一个失去双亲、眼神空洞的小女孩,在莉亚连续几天默默分给她一点点捏碎的面包屑后,终于怯生生地拉住了莉亚的衣角。
易强迫自己成为一块沉默的石头。
他不再说任何解释或命令的话,只是观察,学习,然后行动。
他学着村民的样子,在更远的、可能未被污染的雪层下挖掘苦涩的草根,辨认那些被霜打蔫、勉强可食的野菜叶子(为此付出了剧烈腹痛的代价)。
他仔细观察一个沉默的、断了一条手臂的瘸腿男人索林如何用削尖的木棍和藤蔓制作简陋却有效的捕兽陷阱。
他留意到玛莎如何用某种燃烧后的草木灰混合捣烂的草叶敷在化脓的伤口上。
他将贵族少爷的矜持彻底碾碎在冻土里,双手布满血泡和冻疮,指甲缝里嵌满污黑的泥垢,脸颊被寒风和饥饿削得棱角分明,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不屈的火焰在疯狂燃烧。每当强烈的愤怒或绝望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手腕胎记便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和奇异的冰冷悸动,他不得不死死压抑,指甲更深地掐进皮肉,用物理的剧痛来对抗体内那股渴望宣泄的、冰与火交织的狂潮。
压抑的绝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几天后,黄昏降临,临时营地中心的篝火有气无力地跳动着,映照着几张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麻木扭曲的脸。
气氛凝滞得如同冻土,在营地的阴影角落里,几个青壮年围在一起,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毒蛇吐信。
为首的是巴德,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汉子,他妻子和幼子都在狼吻下尸骨无存,此刻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和毁灭的光。
他们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不断扫过易和莉亚,扫过村里仅存的几把还能用的铁锹和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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