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江渝号”连同周围无边的水域紧紧包裹。细密的雨丝取代了狂暴的雨幕,落在铁皮船体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船舱内,灯火管制下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必要的通道口留着几盏被刻意遮挡、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微弱应急灯,如同墓穴中摇曳的鬼火。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铁锈、潮湿、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恐惧。所有人都按照预案,集中到了船舱底部结构最坚固的船员休息区内舱。妇女和孩子们被安置在最里面的角落,用毛毯和找到的垫子勉强隔绝地板的冰冷。林舒紧紧搂着朵朵,能感觉到女儿小小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她自己的心跳也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王楠守在发烧的婴儿和伤口感染的保安老王身边,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时刻关注着他们的状况,手指下意识地捻着所剩无几的抗生素药瓶。周毅抱着他的种子箱,靠墙坐着,眼镜片下的目光有些失焦,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对老夫妇相互依偎着,闭着眼,嘴里无声地念诵着什么,或许是在祈求神明庇佑。
张伟蜷缩在离门口最近的阴影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钢板里。每一次外面通道里传来老赵巡逻的轻微脚步声,或是船舱因为水流而发出的轻微吱嘎声,都会让他浑身一激灵。他的大脑被各种恐怖的想象填满:持刀的暴徒、破门而入的巨响、鲜血和惨叫……他甚至开始后悔登上了这艘船,觉得留在被淹的城市里或许死得更痛快些。
陆锋和陈海则在驾驶台。这里视野最好,也最危险。他们关闭了所有不必要的仪器光源,像两尊雕像般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轮流举起望远镜观察时,镜片会反射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光。
远处,那片丘陵边缘的篝火依旧在燃烧,像黑暗水面上一颗恶意的红点。通过望远镜,可以隐约看到那些掠夺者身影的移动。他们似乎并未安睡,而是在火堆旁争吵、分配着战利品,偶尔还能看到酒瓶传递的影子。嚣张,肆无忌惮,仿佛这片水域已经是他们的狩猎场。
“人数确认了,至少七个。有刀,有类似鱼叉的武器,可能还有自制的矛。”陈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他们很放松,没发现我们。”
“放松是好事,也是坏事。”陆锋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因长时间聚焦而酸胀的眼睛,“说明他们暂时没威胁,但也说明他们很可能还会在这一带活动,直到搜刮干净。”
“要不要主动出击?”陈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趁他们松懈,我们摸过去,解决掉隐患。”作为前军人,他更倾向于将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
陆锋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风险太大。水下情况不明,夜袭变数多。我们人少,目的是保护,不是歼灭。除非他们直接威胁到船,否则避免冲突是第一原则。”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杀人……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决心。”
陈海点了点头,没再坚持。他知道陆锋说得对,杀戮会彻底改变这支队伍的性质,也会在每个人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下半夜,远处的篝火渐渐黯淡下去,最终熄灭。掠夺者似乎终于消停了。天地间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沙沙的雨声。
就在陆锋以为这个夜晚将在此消彼长的紧张中平安度过时,一直负责监听外部动静的张伟,连滚带爬地从通讯室方向摸了过来,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几乎变了调:
“陆……陆哥!陈哥!有……有声音!船外面!有划水的声音!”
一瞬间,驾驶台和下面内舱里所有清醒的人,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陆锋和陈海立刻扑到舷窗边,极力向漆黑的水面望去,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起初只有风雨声,但很快,一种细微的、有节奏的、不同于波浪拍击的“哗啦……哗啦……”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声音来自船尾方向!而且不止一处!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划水靠近!
“他们来了!”陈海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步枪保险轻轻打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老陈,你去守住通往底层甲板的主楼梯口!我去船尾看看情况!”陆锋迅速下令,同时通过对讲机用极低的声音通知下层:“所有人!保持绝对安静!疑似有敌靠近!重复,保持安静!按预案准备!”
船舱内,恐慌几乎要炸开。林舒死死捂住朵朵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王楠将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老赵已经拎着消防斧和一根钢管,守在了内舱唯一的入口处,眼神凶狠。保安老王也挣扎着坐起,摸到了身边一根铁棍。
陆锋像幽灵一样潜行到船尾方向的舷廊。这里更加黑暗,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划水声更清晰了,似乎就在船体下方!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望去。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正扒着船尾的栏杆或是突出的部件,试图向上攀爬!他们动作很轻,很慢,显然是想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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