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凝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心脏骤缩,全身肌肉绷紧,进入极度戒备的状态。她屏住呼吸,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神都未再移动分毫,所有的感知却如同拉满的弓弦,彻底蔓延开来,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殿内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更漏 ①滴答,滴答。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房梁之上,再无任何声息。仿佛刚才那一声,真的只是错觉。
但沈月凝不信。
她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扫过殿内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梳妆台、屏风、巨大的衣柜、垂落的帐幔……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几步之外,那张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千工拔步床上。
脑中飞快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然后,她像是真的疲惫至极,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缓步走向床榻。姿态放松,毫无防备。
就在她走到床前,背对房梁,看似要俯身整理被褥的一刹那——
沈月凝眼底寒光乍现!
她猛地旋身,右手在腰间一抹——
“沧啷!”
软剑如毒蛇出洞,骤然弹直,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剑尖化作一点寒星,直刺房梁之上某处阴影!
与此同时,她左手狠狠一拍床柱!
“嗡!”的一声闷响,巨大的拔步床竟被她拍得微微一震,顶上悬挂的百子帐幔剧烈晃动起来,垂下的流苏珠串相互碰撞,哗啦作响,瞬间扰乱了殿内的平静,也干扰了潜在敌人的听觉和视线!
“嗤啦!”
剑尖似乎划破了什么,又似乎落空。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梁上另一侧翻掠而下,落地如棉,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黑影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手中一柄短刃泛着幽蓝的光,直扑沈月凝后心!
速度快得惊人!
沈月凝一剑落空,看也不看,听风辨位,软剑已然回扫,剑身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缠向对方持刀的手腕!身子就势向前一滚,避开致命一击。
红袖翻飞,剑光如练。
“叮!”
短刃与软剑相撞,迸溅出几点火星。
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这位新王妃不仅有兵器,身手竟还如此刁钻狠辣!他变招极快,手腕一抖,短刃脱开缠绕,再次抹向沈月凝脖颈。
沈月凝就地一蹬,身形暴退,后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震得墙上挂画簌簌作响。她持剑横于身前,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却冷冽如亘古不化的寒冰,死死盯住眼前的刺客。
“谁派你来的?”她声音沙哑,带着杀意。
黑衣人不答,眼中凶光一闪,再次扑上!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招招致命!
沈月凝咬紧牙关,挥剑格挡。软剑在她手中时而刚直如枪,时而柔韧如鞭,招式绝非名门正派的路数,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绝与刁钻,全是前世在冷宫绝望中自己摸爬滚打琢磨出的保命之法!
殿内一时间剑光刀影交错,器物碎裂声不绝于耳。红烛被劲风带得疯狂摇曳,将两人搏命的身影投在墙上,光怪陆离,如同皮影戏中的鬼魅。
沈月凝终究力弱,又无内力傍身,全凭一股悍勇和出其不意周旋,几次险象环生,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嫁衣。
她闷哼一声,眼神却愈发凶狠。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虚晃一剑,诱对方向前,脚下却猛地一勾,将旁边一座沉重的檀木花架勾倒,砸向对方!
黑衣人敏捷后跃避开。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呵。”
一声极轻的低笑,倏地从殿外窗下传来。
带着点慵懒,几分玩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本王的洞房花烛夜,倒是热闹得很。”
话音未落。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色!
一点乌光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从窗外疾射而入,精准无比地穿过搏斗的两人之间,“噗”地一声闷响,直接没入了那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扑向沈月凝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手中的短刃“当啷”落地。
身体晃了晃,重重向前栽倒,溅起细微的尘埃。
瞬间毙命。
沈月凝持剑喘息,猛地转头看向殿门方向。
雕花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萧绝斜倚着门框,一身宽松的墨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枚剩下的黑色棋子,月光透过门缝,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目光掠过殿内狼藉,扫过地上喉间嵌着棋子的尸体,最后落在沈月凝染血的衣袖和手中的软剑上。
眉梢微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长的弧度。
“看来,”他语调悠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爱妃给本王的‘惊喜’,远比想象中更多。”
注1:漏壶,计时器。古代用滴漏计时,夜间凭漏刻传更,故称更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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