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脸色惨白、正茫然望着窗外的黑魔标记的杰米身上。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这一次,斯内普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警告,也没有之前的空洞。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是审视,是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焦灼?在这种全面入侵的危机下,这个刚刚脱离他监护、魔力不稳定、且与他关系复杂的前被监护人,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麻烦和弱点。
杰米被他看得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视线。
但斯内普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巧合。他转向赫奇帕奇的级长,用快速而冰冷的语调下达着指令,安排防御和疏散。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但一个低沉到几乎被周围嘈杂淹没的声音,如同蛛丝般,精准地飘进了杰米的耳朵里:
“待在原地。别做任何……愚蠢的事。”
这句话,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一句……在极度混乱中,不受控制溢出的、笨拙的提醒。
说完,斯内普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投入了城堡各处的战局和指挥。
杰米僵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那句低沉的话语。待在原地?别做愚蠢的事?在这种食死徒入侵、人人自危的时刻,斯内普为什么偏偏要对他说这个?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早已混乱不堪的内心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恐惧、困惑,以及那一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因为这句突兀的“关心”而产生的微弱悸动,再次交织在一起。
他抱着双臂,缓缓滑坐在公共休息室冰冷的石墙边,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战斗声,看着窗外那狰狞的黑魔标记,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海浪上的一片孤叶。
而那个刚刚留下那句不明不白话语的男人,此刻正身处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混乱持续着,但预想中大规模的屠杀并未立刻发生。食死徒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在城堡的走廊里穿梭、搜寻,他们的目标明确得令人窒息——哈利·波特。咒语的光芒偶尔亮起,多是用于破坏障碍或压制反抗,似乎他们接到了命令,在找到目标前,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以免激起更疯狂的反扑。
但这种克制,反而让恐惧更加细腻地渗透。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学生们蜷缩在一起,听着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被迅速制服的短促惊叫,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杰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斯内普那句“待在原地。别做任何……愚蠢的事”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起初他不明白,但现在,他似乎懂了。
食死徒在找哈利。而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哈利之间的关系……复杂。他曾因为斯内普和石化事件迁怒过哈利,后来在D.A.有所缓和,但绝非亲密。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
如果他因为恐慌而跑出去?
如果他试图去做点什么“英雄”行为(尽管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能力)?
甚至,如果他只是不小心引起了某个食死徒的注意……
斯内普的警告,是在告诉他:保持低调,隐藏自己,不要成为目标,不要给我添麻烦。
这很符合斯内普一贯的风格。冰冷,实用,不带感情色彩。
然而,在现在这种身陷囹圄、随时可能遭遇不测的时刻,这句冰冷的警告,却成了杰米唯一能抓住的、来自外界的“指引”。尽管这指引的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减少麻烦,但它确确实实是针对他个人的,是斯内普在混乱中特意给予他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之间的法律联系已经终止,斯内普再也没有义务管他。可在危机降临的刹那,那个男人还是对他投来了注视,留下了话语。
杰米将脸埋在膝盖里,手臂上早已愈合的疤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讨厌这样,讨厌自己还是会因为斯内普一丝一毫的、可能并非出于善意的关注而产生波动。这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卑劣,像个摇尾乞怜的、毫无尊严的……
就在这时,公共休息室的门被粗暴地敲响了,不是熟悉的节奏,而是充满威胁的、沉重的撞击声。
“开门!搜查!”
外面传来一个粗哑冷酷的声音。
休息室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学生都惊恐地望向门口,级长的脸色惨白。
杰米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搜查?他们会进来吗?他们会怎么做?
他下意识地又向墙壁缩了缩,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脑海里只剩下斯内普那句冰冷的话在盘旋:
“待在原地。别做任何……愚蠢的事。”
他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将自己蜷缩在阴影里,祈求着不被发现,祈求着这场噩梦快点结束,也祈求着……那个留下警告的黑袍男人,能够掌控住这失控的局面。尽管他知道,这祈求是多么的渺茫和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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