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县衙的后堂里,烛火将窗纸映得透亮。八仙桌上铺着簇新的青布,摆着四冷四热八道菜——卤得油亮的酱牛肉切得方正,炖了两个时辰的羊肉块泛着奶白,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糖醋鱼,此刻也卧在青花盘里,鱼眼亮晶晶地盯着屋顶。
沈砚坐在主位,身上已换了件干净的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暗纹。他端起青瓷酒杯,对着桌前的几人笑道:“这次剿匪能成,全靠诸位鼎力相助。今日设宴,一是庆功,二是兑现之前的承诺。”
话音刚落,刘黑塔就忍不住搓了搓手。他今日穿了件新做的藏青巡检服,布料虽不算华贵,却比之前的短打精神多了,只是坐姿依旧豪放,膝盖分得很开,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巡检腰牌上——那是方才沈砚亲手给他挂上的,从九品的实权武职,管着云崖县的治安巡防,对他这个从前的乡勇头领来说,已是天大的体面。
“沈大人,您这话说得客气!”刘黑塔嗓门洪亮,震得烛火晃了晃,“要不是您领着咱杀匪寇,咱哪能有今天?往后您指哪,我刘黑塔就打哪,绝不含糊!”
沈砚笑着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周墨。周墨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丝绸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把象牙柄的折扇,显得比往日更体面。沈砚将一个锦盒推到他面前:“周先生,这段时间多亏你统筹文书、出谋划策,云崖的账册能理清,剿匪的计策能落地,你功不可没。从今日起,你便是云崖县衙的首席师爷,一应文案庶务,皆由你总揽。”
周墨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方新刻的“云崖县衙首席师爷”印章,还有五十两一锭的金元宝,映得他眼底亮了亮。“大人谬赞,”他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谦逊,却难掩得意,“属下不过是尽分内之事,全凭大人信任。”
张顺也得了赏赐——从衙役升为捕头,管着县衙的捕快们,还领了二十两银子。他性子稳重,接过腰牌时只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谢大人栽培,属下定当尽心”,便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李玉娘坐在末位,穿着件素雅的浅绿襦裙,比之前在黑风寨获救时气色好了许多。她手里捏着小巧的银筷,没怎么动菜,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沈砚,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激,见众人都在说话,便安安静静地听着,像株悄悄立在角落的兰草。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刘黑塔喝得满脸通红,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咱这辈子没敢想过能当巡检!往后我就守着云崖,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犯!”
周墨抿了口黄酒,放下酒杯时,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刘巡检有这份心是好,只是往后毕竟是朝廷命官,言行举止还是得讲究些体面。这吃相……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刘黑塔脸上的笑容一僵,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瞪着周墨:“周师爷这话啥意思?咱庄稼人出身,吃菜就是这个样!难不成要像你似的,夹一筷子菜还要抿抿嘴,那饿肚子的时候,哪顾得上体面?”
周墨笑了笑,没接话,转而对沈砚说:“大人,您如今要升青州州同知,那可是正六品的官。云崖这次剿匪缴获不少,除了送省里和留着抚恤的,剩下的……大人也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毕竟到了青州,少不了要应酬打点,手里有银子,行事才方便。”
这话一出,刘黑塔当即放下筷子,脸涨得通红:“周师爷这话不对!那些银子是弟兄们流血换来的,要么给伤亡的兄弟家属,要么修城墙补粮仓,哪能往自己腰包里揣?当初打黑风寨,我手下的兄弟挨刀子的时候,你在县衙里写文书,现在倒好,刚当了首席师爷,就想着捞好处了?”
“刘黑塔!”周墨的脸色沉了下来,扇子“啪”地合上,“我跟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你不过是个武夫,懂什么官场规矩?大人要往上走,哪能没有银钱傍身?难不成让大人像你一样,靠一身蛮力闯官场?”
“你说谁是武夫?”刘黑塔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若不是咱这些武夫拼命,你能安稳坐在这喝酒?你瞧不起咱流血流汗的,那你有本事下次剿匪自己去杀匪寇啊!”
“好了!”沈砚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不重,却让两人都停了下来。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两人,“今日是庆功宴,不是吵架的地方。周先生,银钱之事,我自有分寸,云崖的百姓和弟兄们的利益,不能动。黑塔,周先生也是为我考虑,只是话没说对,你不该动气。”
他顿了顿,又道:“咱们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同心同德。我是知县,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你们之间生了嫌隙,那往后的事,还怎么办?黑塔,你刚当巡检,往后要多学些沉稳;周先生,黑塔性子直,说话没遮拦,但他心是好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刘黑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却还是坐直了身子,显然心里还憋着气。周墨也收敛了神色,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只是眼底的不满,却没完全压下去。张顺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想打圆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夹了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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