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翻的浓墨,顺着黑风寨周遭的山尖往下淌,将错落的石屋、挂着风干兽骨的寨门都浸成了模糊的黑影。而在寨后山腰一处隐秘的石牢里,微弱的油灯正映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李玉娘缩在冰冷的草堆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半旧的梅花帕,那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平日虽对自己冷淡、却从无恶语的二哥李豹,会对她下此狠手。老仆王伯拼着最后一口气闯进来时,胸口还插着李豹的短刀,只来得及断断续续说“二公子要把您……献给黑风寨大当家……换粮草支援”,便咽了气。李玉娘不是不知家族与山匪有勾结,可她自小被母亲教得心善,连踩死只蚂蚁都要愧疚半天,从未沾过半点家族的脏事,如今却要成了权力交易的“礼物”。石牢外传来山匪粗鄙的笑骂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她心上,让她忍不住发抖,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她怕哭声引来更可怕的对待。
与此同时,沈砚在临时驻扎的民房里,正捏着王伯死前藏在怀里的半块令牌。令牌是黑风寨三当家的信物,周墨刚用热水泡过令牌,显露出背面刻着的“献女换援”四个字,与刘黑塔从山下侦查带回的消息对上了:李豹为了巩固自己在家族的地位,要借黑风寨的力量打压其他旁支,而“献妹”就是他表忠心的投名状。
桌案上的烛火跳了跳,映得沈砚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周墨站在一旁,低声道:“大人,黑风寨那处据点是他们囤积粮草的重地,守卫比主营还严,咱们人手本就紧张,若要救人,怕是要冒风险——万一李豹设了埋伏……”
沈砚没说话,指尖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刻痕。他不是没想过“不救”的可能——李玉娘是李家人,救她于战局无直接益处,反而可能让自己的精锐陷入险境。可他眼前忽然闪过前几日在村口看到的画面:李玉娘蹲在田埂上,给受伤的小野猫喂米汤,眼神软得像棉花。那样一个无辜的姑娘,若因他的“权衡”丢了性命,他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赵家人、李家人,又有什么区别?更遑论,百姓如今肯信他,便是因为他“护弱”,若连近在眼前的孤女都不救,民心一散,日后再难聚拢。
“救。”沈砚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仅要救,还要借着这次机会,端了黑风寨的粮草点,断了李豹的指望。”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黑塔领着四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进来,个个腰佩短刀、肩背弓弩,是沈砚从流民里挑出的精锐,手上都有过与山匪搏杀的经验。周墨早已将据点的地图铺开,指着一处画着红圈的位置:“石牢在这儿,旁边有个草料房,咱们可以先派人烧草料房引开守卫——这是‘明修栈道’;大人您带两队人,从后山的窄路绕过去,那儿有个排水口,能直接通到石牢附近,这是‘暗度陈仓’。”
刘黑塔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俺下午去摸点时,见着排水口旁有个老猎户,他说去年黑风寨抢了他的女儿,他愿意给咱们带路,还能帮着开锁!”
沈砚点头,指尖在地图上的石牢位置敲了敲:“三更天行动,烧草料房的人要快,别恋战;带路人的安全要护住,咱们的目的是救人、毁粮草,不是硬拼。”他抬眼看向众人,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李玉娘是无辜的,救她,是守住咱们的良心;端了黑风寨的据点,是断了李豹的爪牙——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三更的梆子声在山村里隐约响起时,沈砚已经带着人伏在了黑风寨后山的草丛里。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后偶尔闪一下,风里裹着草料和山匪酒肉的味道,呛得人心里发紧。
不远处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响,火光瞬间冲天——草料房着了!寨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喊叫声、脚步声、救火的水桶碰撞声混在一起,守卫石牢的几个山匪也慌了神,骂骂咧咧地往火光处跑。
“行动!”沈砚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他率先起身,身形如猫般灵巧地蹿向排水口,夜行衣的衣角在风里只划开一道浅影。老猎户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铁钩,几下就撬开了排水口的铁栅。
一行人顺着狭窄的排水口往里爬,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耳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不远处石牢里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是李玉娘。
等钻出排水口,沈砚示意众人停下,自己贴着石牢的墙壁往前挪。油灯的光从石牢的门缝里透出来,能看到里面缩着的纤细身影,还有两个没走的守卫正靠在门框上喝酒,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等明天把这小娘子献给大当家,咱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沈砚眼神一冷,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短刃,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刀刃上映出一点寒芒。他回头对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然后猛地起身,左手捂住离他最近的守卫的嘴,右手的短刃直接抹过对方的脖子;另一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刘黑塔已经扑了上去,一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沈砚推开门,石牢里的李玉娘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看到穿着夜行衣的沈砚,眼里满是惊恐。沈砚放缓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他晃了晃手里的令牌,“王伯让我们来的。”
李玉娘的眼睛瞬间亮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她攥着梅花帕,踉跄着站起来:“真……真的能救我出去吗?”
“能。”沈砚点头,刚要伸手扶她,寨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有人发现守卫死了!
刘黑塔脸色一变:“大人,咱们被发现了!”
沈砚眼神一沉,对众人道:“护着李玉娘,往粮草房的方向撤,顺便把粮草烧了!”他将短刃握得更紧,转身挡在石牢门口,看着远处冲过来的火光和人影,声音里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股杀伐的狠劲:“想拦我们?先过我这关!”
夜色里,短刃的寒光再次亮起,一场生死搏杀,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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