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姨是晚上九点多走的。她在门口又抱了抱姐姐,然后塞给我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五百块钱。
“小言,拿着。男孩子身上不能没点钱,买点吃的,或者……跟同学出去玩。”她冲我眨眨眼,笑容里有关心,也有那种看透一切的了然。她知道我不会要她“喊人”的帮助,但经济上的支援,是她表达关心的最直接方式。
那五百块钱攥在手里,崭新挺括,像一块烫手的砖头。它代表着我匮乏的生活里一笔不小的“巨款”,也时刻提醒着我曼姨那种与我格格不入的、可以轻松解决许多问题的“强大”。我喉咙有些发干,低低说了声:“谢谢曼姨。”
“跟我客气什么。”她摆摆手,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楼道里渐行渐远。
门关上,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姐姐收拾客厅的细微声响。那五百块钱被我迅速塞进了裤兜深处,仿佛怕它灼伤皮肤。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厨房里不小的动静吵醒的。揉着眼睛走出去,看见姐姐温宁正在灶台前煎蛋,但脸色很不好看,锅铲碰着锅沿的声音比平时响得多。
“姐?”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她没回头,语气硬邦邦地:“醒了?早饭马上好,吃完自己去上学。我晚点要跟曼怡出去办点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不用等我。”
我愣了一下。姐姐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而且,她今天似乎格外生气,虽然这怒气不完全是冲着我。是因为曼姨吗?还是因为别的?我没敢多问。
餐桌上气氛沉闷。姐姐快速吃了几口,就起身开始换鞋,拎起包:“我走了,碗放着等我晚上回来洗。抽屉里有钱,你中午自己买点吃的。”
“哦,好。”我点点头。
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子里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城中村早起小贩隐约的叫卖声。我慢吞吞地吃完已经有点凉的煎蛋,走到茶几旁,看到上面压着一张纸条,是姐姐的字迹:
「庭言,姐晚上跟曼姨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解决。钱在抽屉。锁好门。」
我看着那张纸条,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平时也常一个人,但知道姐姐晚上会回来,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就还是个“家”。现在明确知道晚上只有自己,一种莫名的孤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像潮水般慢慢漫上来。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打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些零钱,旁边,是曼姨昨晚给的那五张鲜红的钞票。我把零钱拿出来,抽屉推回去,刻意忽略了那五百块。
收拾好书包,锁上门。走出昏暗的楼道,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城中村的早晨永远是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赶着上班的人流、开门的早餐店、嬉笑打闹着去上学的小孩……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人,背着书包,穿过狭窄潮湿的巷子,走向那个同样让我感到窒息的学校。
脸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昨天在厕所里遭受的屈辱。姐姐的突然外出,曼姨留下的钱,都像一块块石头压在我心上。我知道,今天在学校,等待我的绝不会是风平浪静。
刘强他们会放过我吗?龙哥那边会不会还有后续?
所有的不安和压力,都只能我自己扛着。我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挺了挺其实并不结实的胸膛,迈步汇入上学的人流。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知道,战斗,才刚刚打响。只是这一次,连晚上那个可以暂时躲避的港湾,也暂时消失了。真正的孤立无援,从这个空荡的清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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