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儿童乐园那石破天惊的护姐宣言后,日子仿佛被投入几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缓缓荡开后又逐渐归于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小玄依旧是那个精力旺盛、小嘴叭叭个不停、被两位姐姐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小幼童。他依旧会每天蹬蹬蹬地跑遍别墅的每个角落进行“探险”,依旧会眼睛发亮地拉着小白或小青的手指央求去“彩虹城堡”玩那个令他着迷的大滑梯,依旧会对着小白精心烹制的辅食大快朵颐,甚至偶尔还会在小青“威逼利诱”下,皱着眉头尝一口她那色彩可疑、味道莫测的“爱心创意料理”,然后吐着舌头到处找水喝。
然而,一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深水之下潜藏的暗流,正在无人窥见的深处悄然涌动、积蓄。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他的睡眠之中。
以往,小玄的睡眠质量好得令人羡慕,总是头一沾枕头就能沉入黑甜乡,一觉到天亮。偶尔在梦中呓语,也多是“姐姐…抱抱…”、“饼饼…甜…”之类充满依赖和甜蜜意味的词汇,常常让守着他的小白和小青忍俊不禁,心软成一滩春水。
但最近,他夜间开始变得不安稳起来。
起初只是偶尔在深睡中蹙紧那两道秀气的小眉毛,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带着烦躁的哼哼,像只不安的小兽般翻个身,咂咂嘴,便又继续睡了。小白和小青起初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白日里玩得太过兴奋,累着了,甚至还笑着调侃一句“准是梦里又在跟哪个小朋友抢秋千呢”。
直到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一声极其惊恐、撕裂夜幕的尖叫声猛地炸响,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卧室里宁静安详的氛围!
“姐姐——!不——!不要——!”
那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意味,完全不同于他平日软糯清亮的腔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凄厉!
正沉浸在浅眠中的小白和小青如同被冰水泼面,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在同一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所有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她们惊恐地看到——睡在柔软大床正中央的小玄,双眼紧紧闭着,显然仍深陷在可怕的梦魇之中无法挣脱。他小小的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虾米,正在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鼻尖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他那双小手死死地攥着被子边缘,用力到指节都泛着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一边无意识地哭喊,一边无助地摇着头,小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仿佛正在躲避着什么极其可怕、正在逼近的恐怖事物。
“小玄!”
“弟弟!”
两人的心瞬间痛得像被无数细针狠狠扎刺!小白反应极快,立刻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将那颤抖的小身躯小心翼翼地揽入自己怀中,手臂环住他,极轻极柔地拍着他的背,声音是强行压制的镇定,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与心痛:“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弟弟不怕,是做梦,只是做梦…姐姐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坏梦飞走了…”
小青也立刻扑到床边,手足无措地想要做点什么,又怕自己的毛躁惊扰到他,只能跪坐在床边,用手极轻极轻地、一遍遍抚摸他冰冷汗湿的额发和脸颊,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软糯温柔,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乖乖…宝贝…没事了没事了…二姐也在呢!二姐在这里!什么妖魔鬼怪敢来?看二姐不把它打得满地找牙!魂飞魄散!”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挥舞了几下拳头,试图驱散那无形无质却折磨着弟弟的可怕梦魇。
在姐姐们温暖而坚定的怀抱与安抚声中,小玄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那惊恐的哭喊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委屈至极的细小抽噎,但他眼睛依旧没有睁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下眼睑上,仿佛仍沉在一个无法轻易挣脱的、深不见底的噩梦深渊里,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小白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冰凉汗湿的小脸,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她开始极轻地哼唱起一支旋律古老而悠扬的调子。没有复杂的歌词,只有简单重复的、蕴含着宁静心神力量的音节,如同月华流淌,温柔地、一层层地将受惊的孩子包裹起来,隔绝外界的恐惧。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抚慰灵魂的奇异魔力。
小青也学着姐姐的样子,不再咋咋呼呼,而是屏住呼吸,有节奏地、极其轻柔地拍着小玄的背,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保证:“不怕哦…我们小玄最勇敢最厉害了…二姐和姐姐都在这里…一直都在…什么都伤害不了你…天塌下来我们先替你顶着…那些都是假的…是过去的影子…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再也不会了…”
在两人极致耐心与温柔的安抚下,小玄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死死攥着被角的小手也慢慢松开了,呼吸逐渐从急促变得均匀悠长,只是那粉嫩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可怜巴巴,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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