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赴任前的暗流
省委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江南省政坛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秦墨将出任江州市委书记的消息,虽然尚未正式公布,但已通过非正式渠道迅速传开。一时间,各方反应不一,暗流涌动。
在省发改委内部,气氛复杂。大多数干部对这位能力强、作风正的老领导表示敬佩和不舍,几位副主任和核心处长更是私下向秦墨表达了惋惜和祝福。他们清楚,江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秦墨此去,是临危受命,前途未卜。但也有人暗自松了口气,毕竟秦墨要求严格,他的离开或许意味着工作节奏的调整。交接工作在沈一鸣书记的关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秦墨将自己对全省发展改革工作的思考、特别是对国家实验室等重点项目的后续建议,形成了详细的书面材料,留给继任者。
然而,在江州,消息引发的震动更为剧烈。
江州市委市政府大院,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现任市委书记因健康原因即将退居二线,市长周国平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在江州工作多年,根基深厚,原本是接任书记的热门人选。秦墨的“空降”,无疑打乱了许多人的预期和布局。
市长周国平在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下午。他年富力强,在江州经营多年,自认熟悉情况,劳苦功高,对省里派一个“外来和尚”压自己一头,心中颇有不平。但他宦海沉浮多年,深知此时不能表露任何情绪。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召集了几位亲信副市长和部门负责人,统一口径:“坚决拥护省委决定,热情欢迎秦墨同志来江州工作。我们要全力配合,确保工作平稳过渡。” 话虽如此,言语间的微妙情绪和后续工作如何“配合”,却值得玩味。
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李强,是另一位实力派。他分管组织、政法,权柄不小,对书记职位也有想法。秦墨的到来,同样让他感到失落。他与周国平之间本就存在竞争,如今面对共同的“空降”领导,两人是联手试探,还是各自为战,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一些本地籍的常委和部门负责人,则普遍抱有观望甚至疑虑的态度。他们担心这位从省里来的“京官”(指在省领导身边工作过的干部)不了解江州实际情况,可能搞“大水漫灌”式改革,打乱现有的格局和节奏;也有人担心新书记会带来自己的“班底”,影响现有干部的晋升空间。各种小道消息和猜测在茶余饭后流传,人心浮动。
省委也预料到了可能出现的局面。在正式谈话前,沈一鸣书记特意同时召见了秦墨和即将离任的江州市委老书记,以及省长李强(兼省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共同给秦墨“撑腰打气”。沈书记严肃强调:“省委派秦墨同志去江州,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是省委对江州工作的高度重视,是对秦墨同志能力的信任和考验。江州的班子要全力支持秦墨同志工作,维护班子团结,共同把江州的事情办好。” 老书记也表示会站好最后一班岗,全力配合交接。
组织部长则与秦墨进行了任前谈话,除了常规的廉政和要求外,特别提醒:“江州情况复杂,班子磨合、干部思想统一是首要任务。要有耐心,讲究方法,既要坚持原则,也要注意团结大多数。省委会是你坚强的后盾,但具体工作,要靠你自己去闯、去磨合。”
这些谈话,既给了秦墨尚方宝剑,也暗示了前方的挑战。秦墨深知,自己初来乍到,没有根基,最大的依靠是省委的信任和自己的公正与能力。如何迅速打开局面,赢得班子和干部群众的认可,是摆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赴任前,秦墨做了两件事:
第一,他谢绝了所有饯行宴请,利用最后几天时间,埋头研读了大量关于江州市的资料——近五年的政府工作报告、统计年鉴、重点项目清单、财政收支报告、信访情况汇总、以及组织部门提供的班子和干部情况介绍。他试图在抵达前,对江州的市情、民情、官情有一个初步的、理性的认识。资料显示,江州农业比重大,工业基础薄弱,财政自给率低,历史包袱重,民生欠账多,发展确实滞后。
第二,他带着林芷若和女儿路安,回了一趟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他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即将变动工作,只是说近期工作会特别忙,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常回来。他陪着父亲下棋,听母亲唠叨家常,享受了片刻的天伦之乐。他知道,此去江州,山高路远,责任重大,这样的闲暇时光将弥足珍贵。林芷若默默地收拾着行李,眼中既有支持,也有一丝对未知环境的担忧。秦墨握着她的手说:“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等安顿下来,就接你们过去。”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亲自送秦墨赴江州上任。一路上,秦墨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从省城的繁华逐渐过渡到郊县的田园,再到进入江州地界后略显陈旧的基础设施,他的心情也由离别的惆怅转为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不是一个鲜花铺就的欢迎仪式,而是一场考验智慧、勇气和韧性的硬仗。江州的干部群众在看着他,省委在期待着他,他自己也渴望在这片相对落后的土地上,践行自己的执政理念,干出一番实实在在的事业。
车子驶入江州市区,街道还算整洁,但两旁建筑大多有些年头,商业氛围不算浓厚。市委市政府大院门口,以市长周国平为首的四大班子领导成员已经列队等候。掌声响起,笑容洋溢,但秦墨能从一些眼神中,读到审视、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迈步下车。新的舞台,已经拉开帷幕。这赴任前的暗流,只是序曲,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从这暗流中破浪而出,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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