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钝器狠狠敲击着他的太阳穴。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浮出水面,耳边还残留着档案馆老旧空调的嗡鸣,但更清晰的是另一个带着急切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眩晕。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堆满古籍和电脑的档案馆研究室,而是一间陈设古朴得过分的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办公桌,桌面上黄铜台灯擦得锃亮,旁边是青瓷笔筒和一叠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文件。墙壁上,孙中山先生的遗像和青天白日满地红旗肃然悬挂。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卷、墨锭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防潮剂气味,一切都透着岁月的沉淀感。
他正趴在这张红木办公桌上。
中校?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这是怎么回事?是在拍戏片场,还是哪个沉浸式体验馆出了错?
他环顾四周。房间不大,除了办公桌,就是几个顶着天花板的深色档案柜,玻璃柜门后,密密麻麻的卷宗排列整齐,标签上的毛笔字依稀可辨。木格窗户外,是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摇曳。
我是谁?
一个年龄不过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是啊,您是不是太累了?趴这儿就睡着了。”年轻士兵快步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小心地放在桌上,“吴长官刚才让人来问‘福州绥靖公署’的军力部署图准备好了没有,我看您睡得沉,就没敢惊动。这都下午了,您看……”
吴长官?福州绥靖公署?军力部署图?
一个极其恐怖、完全违背科学常识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得木椅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几步冲到办公桌旁的档案柜前,玻璃柜门模糊地映出他的倒影——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大约三十岁年纪,面容清癯,眉头因长期思虑而带着浅浅的纹路,眼神里充满了他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惊骇与茫然。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您……您没事吧?您的脸色太难看了。”年轻士兵被他这一连串举动吓住了,惴惴不安地将搪瓷杯又往前推了推,“喝口热水缓缓吧?”
他艰难地转过身,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尽管声线仍有些不受控的微颤:“没……没事。可能是染了点风寒,不碍事。你方才说,老师要部署图?”他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记忆中的称呼,这是一种本能的掩饰,也是一种试探。
“是的,长官说急用。图……您不是已经基本绘好了吗?就收在您左手边的抽屉里。”士兵连忙指了一下抽屉。
他依言拉开抽屉,里面果然安静地躺着一卷绘图纸。他深吸一口气,将图纸取出,在桌面上缓缓展开。一张手工绘制的、极其精细的闽北地区军事布防图呈现在眼前,上面用规整的毛笔小楷标注着国民党各部队的番号、驻防地点、火力配置乃至后勤补给线路。
笔迹工整有力,与他自己的字体截然不同。这就是历史的原件吗?聂副官的记忆库在疯狂运转。他知道,就是这份地图,以及后续吴将军通过这条隐秘战线向中共提供的无数关键情报,为解放福建、乃至为后续的战略决策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但他更清楚地知道,这条战线上的人们,最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对历史的敬畏,身处历史漩涡中心的震撼,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现在就是聂副官,是这历史洪流中的一滴水,一个本应有既定悲剧命运的关键人物。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我这就给老师送过去。”聂副官小心地将地图卷好,“有劳你了。”称呼的悄然改变,让他似乎稍微抓住了一点这个新身份的实感。
“您太客气了,副官。”年轻士兵憨厚地笑了笑,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重归寂静,他端着那杯热水,走到窗边。窗外的景象更加真切:古老的街道,偶尔有穿着长衫或旧式西装的行人走过,一辆美制军用吉普车呼啸着驶过,溅起些许积水。远处隐约传来软绵绵的周璇的歌声,夹杂着报童叫卖号外的尖利嗓音。
巨大的茫然和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后,一种属于历史研究者的本能开始苏醒。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吴将军会被明升暗降,授予“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虚职,随溃败的政府迁台,然后在台湾继续秘密工作。
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重演?重复悲剧命运?陪着这具身体走向那个已知的、冰冷的终点?
不!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他熟知这段历史!他知道所有的关键节点,知道哪些人是战友,哪些人是敌人,知道哪些行动会成功,哪些会失败,甚至清楚保密局内部的派系倾轧和未来的清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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