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哨站医疗区的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冰冷地渗入鼻腔,试图掩盖其下隐约的血腥和颓败。单人隔离间的白炽灯泼洒下惨淡的光,将王默然失血过多的脸照得一片寡白。左肩厚重的绷带下,是三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边缘还故意蹭了些许锈蚀污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带来尖锐的刺痛。
这痛,是他亲手刻下的投名状,是换取进入这方寸之地暂的门票。
“嘶…”他极小幅度地吸了口气,避免牵动伤处。陈国卫那句“伤好之前,不用出外勤”言犹在耳。目的已达,代价惨重。他闭合眼帘,内视着体内《兵厄煅骨经》催动气血,缓慢修复着创伤,青铜右臂深处那如锈蚀金属摩擦骨骼的隐痛,在大量失血带来的虚弱对比下,暂时蛰伏。
“妈的,苦肉计好用但是确实苦…老混同志,你这么神通广大给我解决一下身体的痛苦呗,阿门。”他在心底啐了一口,脸上却维持着重伤员标准的疲惫与隐忍。
“叫老祖!”识海里,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愠怒,但那刻薄底下,似乎掺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区区锻体境就敢玩自残透骨,若非那几株破草和玉髓吊着命,阎王爷的板凳都让你坐热乎了!”
王默然眼皮都懒得抬,意识里回怼:“我可是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不信鬼神那一套。福利嘛,不下点本钱,人家能让你白嫖?”他顿了顿,语气里掺进市侩的精明,“再说了,老混,这地方好歹管饭管药,头顶有瓦,不比在外面灭鼠强?”
“强?蠢材!豺狼窝里讨食,还沾沾自喜!”混元老祖嗤笑,“那疤脸少校的眼毒得像钩子!还有姓李的小子,就是个捂不住的脓包!你待如何?”
李锐。王默然眼珠在眼皮下微不可察地一动。蚀心蛊。这确是顶在心口的剑,剑柄还握在别人手里。紫髓玉髓温润磅礴的生机,似乎是眼下唯一的缓兵之计。
“脓包也得先挤了,不能让它烂在眼前。”王默然意识里的声音冷硬,“老混,说实的,那玉髓,压得住?”
识海静默一瞬,混元老祖再开口,带上了凝重:“紫髓乃地脉精粹,生机温沛,养魂安神,于蚀心蛊这类阴毒玩意,确有暂抑之效。然绝非根除,饮鸩止渴罢了。蛊根不除,必会反复,届时恐生异变,更难收拾。”
“能压多久?”
“视分量与根基本源。你手中这块,若尽数喂他,或可保三五月无虞。但…”混元老祖语气陡转尖锐,“…你舍得?此物于你抗衡青铜侵蚀、温养魂识俱是紧要!默园地下那蜃妖崽子,亦需此物安抚!给了他,你拿什么填自家的无底洞?”
舍得?王默然心尖都在抽搐。他王默然是什么人?青甸洼底层摸爬出的老油条,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瓣花的主。紫髓玉髓这等宝贝,是用命换来的,是他安身立命、对抗不祥、稳住后方的核心资本。
给李锐?
一个才跟了自己几个月、谈不上过命交情、此刻更是巨大风险源的新丁?
这买卖,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赔掉裤衩的晦气。投入如此珍稀的资源,去填一个注定填不平的坑,收益却仅仅是“可能暂时稳住局面”和“延缓危机爆发”。
风险却高得吓人。玉髓气息特殊,稍有不慎,能量波动泄露,被前哨站的监控设备或感知敏锐者捕捉到,那就是黄泥掉裤裆。救治行为本身更是无法解释——你一普通预备役,凭什么手段能压制暗界蛊毒?
冰冷的算盘在他心里打得噼啪响。最“经济”的做法,似乎是冷眼旁观。李锐扛不住死了,一了百了,调查虽难免,但只要自己咬死之前的说法,或可周旋。若蛊毒爆发没死成,变成了怪物,破晓的注意力必然被吸引过去,自己反而能暂时隐于幕后。
可是…
王默然的指尖无意识地隔着衣料,触碰了一下那块温润的晶石。
…可是“或可周旋”只是“或可”。陈国卫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从未真正移开。李锐是在青甸洼时出的事,一旦他彻底失控,在癫狂中吐出任何关于自己当时的碎片信息,哪怕只是模糊的指向,以陈国卫的性格都会对自己身体和当天事件深入解剖,自己极境的秘密,隐藏的能力评级和老混都会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到那时,眼前的前哨站,就是困住自己的瓮。
所以李锐必须活着,还是不能说出任何话的活着,他若没了,死无对证,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历者,就会成为所有疑问的唯一出口,所有的聚光灯都会打过来,照出他藏在阴影里的秘密。
救,投入巨大,风险莫测,仅得喘息之机。 不救,短期省事,长远来看,却可能引爆更具毁灭性的危机,让自己彻底失去转圜余地。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他妈的根本没得选。
“操…”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是对这操蛋的处境,也是对自己不得不做的选择。这不是发善心,这是最冷酷的利弊计算后的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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