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的这片棚户区,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城市华丽袍角下的破烂补丁。往日里,这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小贩拖长了调子的吆喝、女人们在水龙头下的争吵、孩子们光着脚丫追逐打闹的尖叫,还有那永远也散不去的、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煤球燃烧后的呛人气息。
但这几天,所有的声响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寂静笼罩下来,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寒意。
风声紧了。
弄堂口那些终日无所事事、揣着袖子晒太阳的闲汉少了几个熟面孔,多了几个眼神锐利、四处打量的生人。保甲长挨家挨户地通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要求各家各户准备好户籍证件,留人在家,近期会有上面派员进行“户籍整顿与民情摸查”。
人人都明白这“摸查”背后的含义。无形的筛子正在落下,要将这污泥浊水般的人群细细过滤一遍,找出那些不属于这里的、危险的“砂砾”。
林家那间低矮、潮湿的屋子里,气氛也比往日更加凝滞。林母坐在小凳上,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那点微弱天光,缝补着一件旧衫,针脚却远不如往日细密均匀,时不时就会扎到手指。她不时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那条狭窄、肮脏的弄堂,仿佛那阴影里随时会跳出噬人的猛兽。
林向阳坐在靠墙的旧木板床边,手里拿着一本边角卷起、纸质发黄的《本草备要》,目光落在那些竖排的繁体字上,却似乎没有聚焦。他的感官如同张开的雷达,捕捉着窗外每一个异常的脚步声,每一次短暂的停顿,以及邻舍隐约传来的、带着惶恐的低语。
他知道这场风暴迟早会来。上海滩从来就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微妙的时局下。敌特的眼睛从未真正闭上过。
林家的背景,经过组织缜密的安排,是一张真正“清白”的护身符——祖辈务农,父亲早亡,母亲靠缝补浆洗勉强维持生计,家世简单得如同白水,经得起最严格的查验。他本人,一个沉默寡言、偶尔帮衬家里做点零工的半大少年,在街坊邻居的固有印象里,也并无任何出格之处。
真正的风险,在于他自己。
在于他这具少年躯壳里,那个承载了超越时代知识与冷静思维的灵魂。在于那签到系统不经意间赋予他的、远超常人的见识与能力。这些东西,如同深藏于鞘中的利刃,平日里刻意收敛,但难免在细微处泄露出些许寒光。或许是偶尔脱口而出的、过于精准的见解,或许是对某些复杂事务异于常人的冷静判断,又或许只是那双眼睛里,有时会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洞彻。
这些“不同”,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只是“早慧”、“懂事”,但在那些训练有素、嗅觉敏锐的审查者眼里,任何一个微小的不协调,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撕开伪装、引爆整个潜伏网络的突破口。
他必须提前准备,将自己可能引起怀疑的“异常”,巧妙地包裹起来,赋予一个合情合理、符合他身份的解释。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墙角堆着几捆废纸和旧物,那是他平日里借口“捡破烂贴补家用”攒下的。他起身,在那堆旧物里翻找了一阵,找出几本更为破旧、但内容相对基础的医书,如《汤头歌诀》、《濒湖脉学》,将它们和那本《本草备要》一起,放在了屋内唯一那张破桌子最显眼的位置。书页被他小心地翻得有些毛边,甚至在不起眼的角落,用铅笔模仿着少年笨拙的笔迹,做了些看似思考的、幼稚的标记和问号。
他又将脑海中那些关于医药、历史、甚至一些粗浅物理化学的知识,主动地进行“降维”处理。将系统赋予的、体系化的未来知识,刻意打碎,剥离掉那些过于前瞻、过于精准的核心,只留下一个大概的、模糊的框架,然后用“从旧书上看来的”、“听走方郎中闲聊说起过”、“自己瞎琢磨的”这样稚嫩而充满漏洞的外壳包裹起来。
他要扮演的,不是一个天才,而是一个对某些领域(尤其是中医)有着超乎寻常兴趣、喜欢自学、有些小聪明,但整体上仍符合其贫苦少年身份的“早慧”者。聪明,但不能过分;有求知欲,但必须局限于这个时代、这个阶层可能接触到的范畴。
第三天下午,那预料之中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漠,敲在薄薄的木板上,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
林母猛地一颤,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林向阳放下书,对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是本片的保甲长,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堆着谦卑又紧张的笑容,腰微微躬着。后面那人,才是正主。
那人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锐利而冰冷地扫过狭小的屋内,最后落在开门的林向阳脸上。他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笔记本和一份户籍册,腋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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