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考场,灼热的太阳换成了冰冷的风。
张汉玉的身体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
那篇作文,那份来自未来的蓝图,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
他走在回村的土路上,脚下的泥泞黏住了布鞋,每一步都沉重。
脑子里空空荡荡,又塞满了各种杂乱的念头。
万一,阅卷的老师看不懂呢?
万一,他们把他当成一个疯子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熟悉的煤烟味混着饭香扑面而来。
母亲李秀花正从灶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看到他,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
“玉儿回来了!”
“考完了?”
父亲张国强从屋里迎出来,手在满是补丁的裤子上搓了搓,想问又不敢问。
“嗯,考完了。”
张汉玉把肩上的布包放下,声音有些沙哑。
“咋样?题难不难?”
李秀花把碗塞到他手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还行。”
他只能给出这两个字。
多一个字,他都怕自己的情绪会泄露出来。
他低头,大口喝着疙瘩汤,滚烫的汤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总算让冰冷的四肢有了一点暖意。
张国强蹲在门槛上,点燃了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考完了就好好歇歇,剩下的事,听天由命。”
话是这么说,可饭桌上,父母的每一次对视,都充满了无声的询问。
张汉玉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汉玉就扛起了锄头。
他需要干活。
只有让身体彻底疲惫,才能暂时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冬日的田地硬得像石头,锄头砸下去,只留下一个白点。
他没有停。
一下,又一下。
汗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流下来,很快又被冷风吹干。
他机械地挥动着锄头,手臂酸痛,虎口发麻。
远处传来生产队里其他人干活的吆喝声,还有拖拉机突突的声响。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他的世界,好像从踏出考场的那一刻起,就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在脚下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另一个,在遥远的星城,在那份决定他命运的试卷里。
“汉玉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
张汉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王小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她是邻村的姑娘,也是村里为数不多读过初中的女孩。
“歇会儿吧,看你都出汗了。”
她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水。
“谢谢。”
张汉玉接过缸子,仰头灌了几口。
水不甜,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
王小花没有走,只是并排站在田埂上,看着他。
“考得不好吗?”
她轻声问。
“没有。”
“那你这几天,跟丢了魂一样。”
王小花踢了踢脚下的土块。
“村里人都说,你肯定能考上。到时候,你就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了。”
张汉玉沉默着,没有接话。
“你不高兴吗?”
王小花侧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探究。
张汉玉看着远处的山,那山峦连绵,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把他困在这里。
“小花,你觉得,山外面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问。
王小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听我爹说,有火车,有高楼,街上跑的都是汽车。”
“还有呢?”
“还有……我就不知道了。”
王小花摇摇头。
“那些,离我们太远了。”
张汉玉转过头,看着她。
“如果,我说我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的地方,你会觉得我奇怪吗?”
王小花咬着嘴唇,想了想。
“你会去吗?”
她反问。
“我想去。”
张汉玉的回答很轻,却很清晰。
“那就不奇怪。”
王小花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两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
冬日的河水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泛着惨白的光。
“汉玉哥,你报的是什么?”
“星城工学院。”
“学什么?”
“电子计算机。”
王小花停下脚步,这个词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那是干啥的?”
张汉玉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说那是一个能改变世界的机器?说那是未来?
她不会懂。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懂。
“就是一个……会算数的铁盒子。”
他想了半天,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笨拙的答案。
“比算盘还快?”
“快很多。”
“那学出来,是去工厂当会计?”
在王小花朴素的认知里,这似乎是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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