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在东山头冒了点儿金边,黑瞎子沟根据地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早起觅食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陈青山轻手轻脚地从炕上爬起来,生怕惊扰了身边还熟睡的林晚秋。他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又暖。成亲快两个月了,可每次这样静静看着她,仍觉得像做梦一样——在枪林弹雨、风雪交加的年月里,他从未敢细想,自己也能有这样安稳的清晨。
他刚把旧军装外套披上,身后就传来窸窣声响。林晚秋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早就要去营地?”
“嗯,”陈青山系着扣子,回头冲她笑了笑,“新招的那批民兵今天开始正式操练,我得去盯着点。你再睡会儿,天还早。”
林晚秋却没听他的,也跟着坐起身,利索地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我也睡不着了。今天约了好几个村的代表,要碰头说说春耕种子调配的事,还有王家窝棚那边反映缺修房顶的油毡,也得想办法。”她说着,已经走到那张用旧木板拼成的梳妆台前——其实也算不上梳妆台,上面没有胭脂水粉,只摆着几本边区文件、一叠粗糙的草纸,还有一部擦拭得锃亮的旧电台。
两人在院子里简单洗漱。冰冷的井水拍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陈青山用他那粗糙得像老树皮的大手,笨拙地帮林晚秋理了理脑后有些松垮的发髻。林晚秋抬头看着他笑,顺手替他掸去了军装领口蹭上的一点灰。
没有丰盛的早饭,灶台上煨着的小米粥还温着,就着咸菜疙瘩,两人吃得很快。这便是他们婚后的日常,没有花前月下的缠绵,更多的是这样并肩站在灶台前,匆匆吃完一顿简单的饭食,然后各自奔赴需要他们的岗位。
“我走了。”陈青山拿起靠在门边的步枪,左臂的伤似乎好了七八成,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等等,”林秀秋叫住他,从桌上拿起一张折好的纸递过去,“给,昨天碰见赵大叔,他刚从那片山巡查回来,顺手画了张后山的简图,有几个以前猎人歇脚的山洞位置标得挺清楚。你……万事小心。”
陈青山接过地图,纸张还带着林晚秋手心的温度。他展开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用炭笔清晰地勾勒出山势走向,几处可能藏匿的洞穴被特别圈出,旁边还有细密的小字注解。他心里一暖,用力点点头:“放心,有了这个,心里更有底了。”他把地图仔细折好,揣进贴身的口袋,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渐亮的晨光里。
林晚秋站在门口,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营房拐角,才轻轻吁了口气。她转身回到屋里,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陈青山赶到民兵训练场时,太阳刚好完全跳出地平线。新招募的五十多名年轻民兵已经列队站好,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和些许紧张。他们大多是附近村子的好后生,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六七,都是听着抗联打鬼子的故事长大的,如今自己能摸上枪,个个精神抖擞。
“立正!”小石头如今是民兵队的教官,嗓门洪亮,颇有几分他陈大哥当年的影子。
陈青山走到队伍前,目光扫过这些年轻而稚嫩的脸庞。他没有立刻训话,而是先绕着队伍走了一圈,不时停下来,帮这个正正军帽,替那个紧紧武装带。走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面前,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叫啥名?哪个村的?”
“报……报告陈队长!俺叫李铁蛋,李家屯的!”少年紧张得声音发颤。
“铁蛋,名儿不错,硬气。”陈青山笑了笑,“别紧张,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记住,咱们拿枪,不是为了耍威风,是为了保护好咱们刚刚安稳下来的日子,保护好身后的爹娘乡亲!”
“是!”少年挺起胸膛,声音响亮了不少。
接下来的训练,陈青山亲自示范持枪、瞄准、匍匐前进的动作。他讲得细致,要求也严格。看到有人动作变形,他会不厌其烦地纠正;看到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落在后面,他会让小石头安排休息,自己则走过去递上水壶,鼓励两句。他知道,这些年轻人是北境未来的希望,必须把他们锤炼成合格的战士,但又不能挫了他们的锐气。
训练间隙,一个通信员气喘吁吁地跑来,附在陈青山耳边低语了几句。陈青山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黑风岭后山发现了一股残余伪军的活动踪迹,大概有七八个人,抢了山下老乡的两头耕牛。
“他娘的,真是不消停!”陈青山低骂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立刻召集小石头和几名骨干,展开林晚秋给的那张地图。
“看这里,”陈青山指着地图上标出的一个山洞,“赵大叔说这个洞子口小里大,背风,很适合藏人。伪军抢了牛,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很可能就藏在这附近。”
他没有选择硬打硬冲。一方面对方人数不明,占据地利;另一方面,他清楚这些伪军里不少也是苦出身,是被鬼子或者以前的长官胁迫才穿上那身黄皮,如今鬼子倒了,树倒猢狲散,未必愿意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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