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连绵的北境山峦如同披上了厚重的银甲,在苍白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抗联根据地的指挥部内,却是一派与室外严寒截然不同的火热气氛。粗糙的原木桌旁,挤满了人。杨靖宇、陈青山、林晚秋、秦啸岳、赵老根、何秀兰等核心骨干坐在前排,身后是各小队推选出来的战士代表,以及来自周边六个刚刚建立起联系的村落的村民代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胆大心细的猎户、还有两位眼神坚毅的妇女主任。帐篷里弥漫着烟草、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与庄重的气息。
杨靖宇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油灯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苍老、或熟悉或新见的面孔,这些面孔上都带着艰苦战斗留下的风霜痕迹,也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同志们!乡亲们!”他的声音洪亮而沉稳,穿透帐篷,仿佛能驱散冬日的寒意,“今天,咱们能坐在这里,能把这个帐篷挤得满满当当,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摊开于木桌上那张绘制着根据地及周边地形、村落标记的地图。
“回想几个月前,咱们还只是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一支小队伍,缺衣少粮,弹药匮乏,时刻提防着鬼子的围剿。但是今天!”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咱们周围!我们不仅拥有了这片初步巩固的根据地,粉碎了鬼子一次又一次的扫荡,缴获了武器弹药,更重要的是,我们赢得了周边十几个村落、成千上万乡亲们的信任和支持!我们从一棵风雨飘摇中的小树苗,开始把根须扎进了这片黑土地,扎进了老百姓的心里!”
帐篷里响起一阵压抑着的、赞同的嗡嗡声。一位来自李家屯的白发老大爷使劲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这场大战,我们打赢了,打退了鬼子的嚣张气焰,也打出了咱们抗联的威名和底气!”杨靖宇继续道,语气转而凝重,“但是,我们都清楚,鬼子就像受伤的饿狼,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缩回去舔舐伤口,迟早会卷土重来,而且下一次,必定更加凶狠、更加狡猾。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更不能坐等他们来打!我们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把咱们的根须扎得更深,把咱们的家园建得更牢,把咱们的力量练得更强!要让这片土地,真正变成鬼子啃不动、吞不下、来了就回不去的铁疙瘩!”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所以,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一起商量,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该怎么把这来之不易的局面,变得更好、更稳固?”
他坐了下来,示意大家畅所欲言。
帐篷内先是短暂的沉默,随即,陈青山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语气坚定:“司令员,同志们,乡亲们。军事上的巩固是头等大事。我建议,立刻着手做三件事:第一,扩建和加固防御工事。现有的主阵地要继续加强,形成更纵深的防御体系。更重要的是,要在根据地的外围险要地点,依托山势和林木,新建一批隐蔽的哨所、暗堡和阻击点,由各小队分片负责,构成一道提前预警、梯次抵抗的外围防线。第二,强化军事训练。不仅要继续提升单兵射击、投弹、拼刺技术,更要开展班排之间的战术协同演练,特别是步炮协同——虽然咱们‘炮’少,但掷弹筒和缴获的那几门迫击炮要用熟练了。还要加强雪地、夜间作战的特种训练。第三,扩大武装力量。除了主力部队,每个联系村都要帮助建立和训练民兵自卫队,发放一部分缴获的旧武器,教会他们基本的战斗技能和防空防炮知识,一旦有事,既能配合主力作战,也能独立保护村寨。”
他话音刚落,猎户代表赵老根就蹭地站了起来,脸上刀疤因激动而发亮:“陈队长说的在理!俺们猎户别的不敢说,对这方圆百里的山林子,闭着眼都能摸个遍!挖陷阱、设套子、看脚印、辨风向,这是俺们的老本行。扩建工事、找修哨所的地方、训练山林里隐藏机动,俺和俺带来的这帮老伙计,包了!保证让鬼子的探子有来无回,让他们的队伍一进山就晕头转向!”
秦啸岳接着发言,声音一如既往地粗犷:“训练的事,我老秦义不容辞!那帮新兵蛋子,是得狠狠操练!不能光有不怕死的劲儿,还得有打死鬼子的本事!我建议,搞一场大比武,射击、投弹、越野、拼刺,都拿出来练练,搞得好的,奖励!缴获的鬼子罐头、新枪,先紧着他们用!就得让所有人都眼红,都憋着劲要当尖子!”
这时,一位来自上河套村的村民代表,一位名叫周福海的中年汉子,有些紧张地搓着手站了起来:“杨司令,各位长官……俺是个庄稼人,不懂打仗的大道理。俺就知道,队伍要打仗,就得吃饱肚子,穿暖衣裳。俺们村,还有别的几个村子,这次都受了咱们抗联的大恩,要不是你们,早就让鬼子祸害完了。俺们商量了,开春了,地化了冻,咱们能不能……能不能一起合计着,多开点荒地?咱们村出人出力,队伍上要是有闲着的工夫,也帮把手?种出来的粮食,除了留下口粮,都送到咱根据地里来!还有,咱们婆娘们都能纺线织布,虽然粗陋,但做点厚实衣裳、纳千层底鞋,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就是缺棉花,缺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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