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蒙江营地笼罩在一片死寂中，连平日里清晨鸣叫的鸟雀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早早地销声匿迹。陈青山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一阵异响，他猛地坐起，侧耳倾听——那不是风声，而是远处传来的引擎轰鸣声。
“全体紧急集合！”杨靖宇洪亮的声音划破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陈青山一把抓起枕边的毛瑟枪，动作娴熟地检查弹夹。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指尖触到冰冷的枪管时，忽然想起这是父亲当年最珍视的德国造毛瑟枪。这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手掌的温度。
冲出帐篷的瞬间，陈青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远处的山坡上，黑压压的日军如同蚁群般涌来，装甲车的履带碾过积雪，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阳光刚刚爬上山头，照在日军钢盔上反射出森冷的光。
“进入战斗位置！”杨靖宇站在指挥所前，手中的望远镜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磨得发亮的指挥刀。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但陈青山注意到将军的左手微微颤抖——这是连续多日指挥作战积累的疲惫。
陈青山猫着腰快速奔向左侧战壕，脚下的积雪溅起冰冷的碎屑。战壕里已经趴满了战士，他注意到新兵小李紧紧攥着步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青山哥，鬼子好多……”小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严寒中瞬间凝结成霜。
陈青山蹲下身，与小李平视：“记得训练时我怎么教你的吗？深呼吸，瞄准，击发。你就当这是在打靶。”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小李的射击姿势。
就在这时，日军的机枪突然开火，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战壕前沿，溅起的冻土和雪块扑了众人一身。陈青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抬手一抹，竟是血迹——一块飞溅的石子划破了他的额头。
“都不要露头！”陈青山大声喊道，声音在枪炮声中几乎被淹没。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观察，发现日军正在组织第一波冲锋。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呈散兵线推进，雪地作战服让他们在白雪中若隐若现。
“等我的命令再开火！”陈青山的声音传遍战壕。他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日军，心跳如擂鼓，但握枪的手却异常平稳。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当日军进入最佳射程时，他猛地站起身：“打！”
枪声瞬间响成一片。陈青山瞄准一个日军军官，扣动扳机，后坐力熟悉地撞击着他的肩膀。那名军官应声倒地，在雪地上绽开一朵鲜红的花。
日军遭到迎头痛击，暂时后退重整。趁着这个间隙，陈青山快速巡视战壕。他看到林晚秋正在后方搭建临时电台，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仍然灵活地接驳线路。
“联络上其他分队了吗？”陈青山跃入电台掩体，急切地问道。
林晚秋摇摇头，发丝上的霜花随着动作簌簌落下：“信号干扰太强，日军可能带了无线电干扰设备。”她抬头看了陈青山一眼，突然惊呼：“你受伤了！”
陈青山这才意识到额头的伤口仍在流血。林晚秋迅速从急救包里取出纱布，熟练地为他包扎。她的手指触到他的皮肤，冰凉却轻柔。
“没事，小伤。”陈青山抓住她的手又很快放开，“日军很快就会再次进攻，你们电台组注意安全。”
第二次进攻比预想的更加猛烈。日军调来了迫击炮，炮弹呼啸着落在营地四周。一声巨响在战壕附近炸开，陈青山被气浪推得踉跄几步，耳边嗡嗡作响。
“青山哥！老赵他……”小李带着哭腔喊道。陈青山冲过去，看见老兵赵大勇躺在战壕底部，胸口被弹片击中，鲜血汩汩涌出。
陈青山跪在雪地里，扶起赵大勇的头。这位曾经在沈阳战场上教他如何拼刺刀的老兵，此刻呼吸急促，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告诉……告诉我闺女……”赵大勇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股鲜血，“她爹不是孬种……”
陈青山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她。”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中的重量一沉。赵大勇的眼睛依然睁着，望向灰白色的天空。
悲愤在胸中翻涌，陈青山轻轻合上战友的双眼，站起身时脸色铁青。就在这时，日军的装甲车突破了右侧防线，机枪扫射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
“必须干掉那辆装甲车！”陈青山红着眼睛吼道。几个战士试图用集束手榴弹突击，都被机枪火力压制回来。
危急时刻，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呐喊声。陈青山难以置信地望去——李家村的村民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白发苍苍的李老爷子，他手里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身后跟着几十个村民，拿着锄头、镰刀，甚至还有菜刀。
“打鬼子！保护抗联！”村民们的呐喊虽然不够整齐，却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他们从侧翼冲向日军，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青山抓住这个机会，率先跳出战壕：“同志们！冲啊！”他手中的毛瑟枪连续点射，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目标。在村民的帮助下，日军阵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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