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将外界最后一丝纷扰隔绝。空旷得可以听见自己呼吸回声的客厅里,只剩下傅雨霏和叶尘,以及他们之间那份刚刚缔结、墨迹未干的法律契约所带来的无形张力。
傅雨霏没有脱下高跟鞋,似乎这能让她在这陌生的“同居”场景中,保持某种惯有的高度和气势。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同精密仪器上的激光,精准地投向那扇紧闭的、与她卧室相连的暗门,然后,缓缓移回到叶尘身上。
“叶先生,”她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虽然我们因为特殊原因,需要共享这个居住空间,但有些界限,必须在一开始就明确。”
她迈步走向那扇暗门,高跟鞋敲击在微水泥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规则的界碑上。她停在门前,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门板,只是虚指了一下。
“这扇门后面,是我的私人领域。包括卧室、独立浴室、衣帽间以及书房。”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模糊,“这是绝对的禁区。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理由,未经我的明确允许,你都不能踏入半步。我希望你清楚并牢记这一点。”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叶尘,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满或异议。这近乎羞辱的划分,是她维护自身领地和安全感的最后屏障。
叶尘的视线随着她的指引,落在那扇光洁如镜、与墙面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上,然后平静地移开,点了点头:“可。”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只有一个简单的“可”字。仿佛她划下的不是一条羞辱性的界限,而只是陈述了一个“天是蓝的”这样自然的事实。他的平静,再次让傅雨霏蓄力的拳头落空,心底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无处着力的烦躁。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种情绪,走向客厅另一侧,推开那间为叶尘准备的客房的门。
“这间是你的卧室和配套的卫生间。”她站在门口,如同酒店经理在介绍客房,语气公式化,“里面的设施你可以随意使用。你的私人物品,请全部收纳在这个房间内,我不希望在任何公共区域看到。”
叶尘走进房间,他的布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张崭新的床,光秃的墙壁,以及窗外算不上开阔但足够安静的花园景色。
“此处甚好,清静。”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他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推开一丝缝隙,感受着微凉的空气流入,点了点头,“气流畅通,利于安神。”
傅雨霏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那与这现代化房间格格不入的朴素身影,竟然真的在此处找到了一种“安神”的契合感,这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荒谬。
她退回到客厅中央,开始宣布她的“约法三章”,声音冷冽:
“第一,公共区域使用规则。客厅、餐厅、厨房、客用卫生间,我们共同使用。但必须保持绝对的整洁。你使用过后,必须立刻清理,恢复原状。我不希望看到水渍、杂物,或者任何不属于公共区域的个人物品。”
“第二,作息与噪音。我习惯安静,尤其夜晚。请你在晚上十点后,保持你房间内的安静,不要发出不必要的声响。早上七点前亦然。”
“第三,互不打扰。除非涉及合约规定的、需要共同应对我父母的情况,或者……紧急医疗需求,”她提到最后一点时,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带着一丝不情愿的妥协,“否则,我们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和交谈。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这三条规则,像三道坚固的篱笆,将她牢牢地圈定在自己的安全区内。
叶尘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他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层层包裹的戒备。
“傅小姐所立规矩,清晰明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山野之人,本不喜喧闹,亦不惯琐碎。保持洁净,顺应自然作息,亦是修行之道。”
他的回应,再次将她的“约束”巧妙地对接到了他自己的行为准则上,仿佛他不是在遵守她的规则,而是在践行自己的“道”。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傅雨霏依旧紧蹙的眉心,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只是,傅小姐肝气郁结,思虑过重,长此以往,于约不利,于身更损。强行划界,有时反成枷锁。”
傅雨霏心头猛地一窒,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戳中了痛处。她猛地攥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
“不劳费心!”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脸色更冷,“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那扇暗门在她身后无声地滑开又合拢,将她与外面的世界,以及那个她无法掌控的男人,彻底隔绝开来。
房间分配完毕,界限清晰,约法三章。
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非但没有获得预期的安全感,反而像是被自己亲手划下的这些冰冷线条,困在了一个更令人窒息的孤岛上?而那个看似被规则约束的男人,却仿佛站在岛外,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平静,注视着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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