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依旧萦绕在鼻尖,宁以卿却觉得自己仿佛刚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只是,身边这个亦步亦趋、紧紧跟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对周遭一切既好奇又恐惧的“远房表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把他带回自己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摁死了。爸爸宁剑陆虽然工作忙碌,但并非不关心女儿,家里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古怪的“远房表哥”,她根本解释不清。才上高中的妹妹宁悠悠更是个人精,加上正处于青春期,对这类事情敏感得很,怕是瞒不住。
思前想后,只剩下一个选择——皮小丹。
她和皮小丹,那是真正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交情。两家就住在对门,房子是当年单位统一建的家属楼,一模一样的带小院二层小楼,院墙低矮,小时候经常隔着墙头喊话,或者直接翻过去串门。皮小丹性格热情大方,古灵精怪,脑回路清奇,是宁以卿最好的闺蜜,也是她所有秘密的共享者(当然,仅限于人类世界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皮小丹家最近“空巢”!她爸爸皮康诚是派出所所长,工作繁忙,十天里有八九天晚上要值班,很少回家。她妈妈秦雪琪经营着一家饭店,最近和她舅妈一起去外地考察新的原材料供应商,短期之内回不来。家里就只剩下皮小丹和她那个嘴快如刀的弟弟皮一夏。不过皮一夏是个高中住校生,只有周末才回家,平时家里就皮小丹一人,简直是天赐的“藏人”宝地。
下定决心,宁以卿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皮小丹的电话。
“喂,卿卿?咋啦?我的新书卡文了,正薅头发呢!”电话那头传来皮小丹活力十足又带着点烦躁的声音,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小皮蛋……”宁以卿压低声音,走到离那个安静站在走廊角落、正小心翼翼用手指触碰一盆绿植的男子稍远的地方,“我……我遇到麻烦了,需要你帮忙,很大的忙。”
“嗯?”皮小丹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键盘声也停了,“怎么了?被人欺负了?还是画稿又被那个闫扒皮拒了?”
“都不是……比这复杂得多。”宁以卿斟酌着用词,“电话里说不清,我……我带个人去你家,你看了就明白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别声张。”
“带个人?谁啊?神神秘秘的……”皮小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等我到了再说。十分钟后你家后院门见,千万别走正门,避开你爸和你弟。”宁以卿叮嘱完,赶紧挂了电话,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因为扯动绿植叶子而差点把花盆打翻,吓得立刻缩回手,一脸做错事表情的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走过去,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我们……走吧。”
男子眨巴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似乎理解了“走”这个简单的指令,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宁以卿特意选了医院的后门和相对僻静的小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步伐略显虚浮,似乎还不完全适应这具人类的躯体,身体微微摇晃,需要不时伸手扶一下墙壁或者宁以卿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
夜晚的清城,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流不息,各种声音和光影对于男子来说,仿佛都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时而对疾驰而过的汽车露出警惕的神色,时而又被路边店铺闪烁的LED灯牌吸引,想要凑过去看,被宁以卿死死拉住。路过一个卖烤鱼的摊子,浓郁的香气飘来,他猛地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吸了吸,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渴望的咕噜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烤得焦香的鱼,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想要扑过去的动作。
宁以卿头皮发麻,赶紧用力把他拽走,心里那个荒谬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他喜欢鱼?生鱼?
好不容易拐进通往家属院的小路,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远远地,宁以卿就看到皮小丹家后院那个低矮的小门虚掩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宽松睡衣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张望。
“小皮蛋!”宁以卿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皮小丹立刻看到了她们,招了招手。等宁以卿拉着那个行为古怪的男子快速闪进后院,皮小丹立刻把门关上、反锁。
“我的老天爷,卿卿你搞什么……”皮小丹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宁以卿身后那个男人身上,瞬间卡壳了。
后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老旧壁灯,光线朦胧,但这足以让皮小丹看清来人的模样。年轻,俊秀,湿漉漉的黑发(医院出来前护士简单帮他擦过),苍白的皮肤,以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辨的、蔚蓝得惊人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一套宁以卿在医院便利店临时买的、明显不太合身的廉价运动服,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又野性的矛盾气质。
“这……这位是?”皮小丹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目光在宁以卿和陌生男子之间来回扫视,脑子里瞬间脑补了八十万字的“闺蜜偶遇落难帅哥并金屋藏娇”的狗血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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