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乔嘉树好像是被设定了特殊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出现在周若媛生活的各个间隙。周三和周五的清晨七点三十五分，他必定会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旁，手里捧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海盐焦糖拿铁——那是他连续做了三周功课才摸清的她最爱的口味。
周若媛不会知道，那杯38元的咖啡，是乔嘉树批改完厚厚一叠初中生作业换来的。就像她还没有发现，每次他递过咖啡时，右手虎口处的微红，是为了洗掉红笔批改作业时留下的墨渍而用力搓洗的结果。
乔嘉树也不会知道，周若媛的日程表上，周二和周四的夜晚永远用金色荧光笔圈了出来。她会在傍晚时分推开307宿舍的门，带着一身高级香水的余韵，却甘愿蜷缩在这方不到两平米的宿舍床铺上。
宿舍的铁架床总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公共浴室的淋浴头水流时大时小，但这些都比不上清晨七点三十五分，当她推开宿舍楼大门时，看见那个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两杯咖啡的身影。
周若媛的公寓衣柜里挂着十几套真丝睡衣，但在宿舍里，她只带了几套普通的棉质睡衣——和李萌梦在网上拼单买的那款一模一样。有时半夜起床时，她会撞到上铺的床板，却只是揉着发红的额头偷偷笑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明天又能他了。
李萌梦总爱打趣她：我们大小姐放着一百平的豪华公寓不住，非要来挤这鸽子笼。
周若媛就会把脸埋进印着校徽的宿舍统一被套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不懂，这里离物理系更近。其实她没说的是，宿舍楼下那条铺满梧桐叶的小路，是他每天必经的路线。
某个周四的深夜，当周若媛第无数次被隔壁床王晓丽的磨牙声吵醒时，她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嘴角的弧度。日历上标记着：明天7:35，梧桐树下。她轻轻翻身，把脸贴在印着小熊图案的枕套上——这是她好多年来第一次用这么便宜的寝具，却睡得格外香甜。
图书馆的靠窗座位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乔嘉树总会在上午九点准时出现，用两本厚重的《量子力学导论》占好位置。
当周若媛踏着阳光走进来时，会看见他逆光的侧脸，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们相对而坐，各自沉浸在书页间，只有翻页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空气中流淌。偶尔目光相遇，乔嘉树会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而周若媛则假装撩头发掩饰泛红的耳尖。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个曾经嘲讽浮华社交的物理系学霸，现在常常出现在各种他从前避之不及的场合。经管学院的酒会、学生会的联谊、甚至钢琴社的演奏会，只要打听到周若媛会出席，乔嘉树必定会穿着那件唯一像样的藏青色西装现身。虽然他的领带总是系得歪歪扭扭，站在香槟塔旁的样子像个误入成人派对的高中生，但每当周若媛在人群中对他眨眼时，他紧绷的肩膀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些变化没有逃过张裕明的眼睛。你完了，某天实验室里，他看着乔嘉树认真修剪西服袖口线头的模样，摇头感叹，你这是要把自己修剪成她喜欢的形状啊。
乔嘉树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抚平袖口最后一道褶皱，窗外的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周若媛沉浸在初恋的甜蜜里，注意到他眼中逐渐燃起的某种热切光芒，她并不想知道这光芒是何时燃起的。她只知道，当他修长的手指为她拂去肩上的落花花瓣时，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直到某个周末，乔嘉树邀请她去听一场校园里的钢琴演奏会。
六月底的夏夜，空气中浮动着栀子花的甜香。校园音乐厅的老式吊扇缓缓转动，搅动着温热的晚风。周若媛穿着淡蓝色的棉麻连衣裙，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湿，和乔嘉树并肩坐在褪了色的红绒座椅上。
当钢琴奏响德彪西的《月光》时，一阵带着清凉的微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掀起了周若媛垂在膝上的裙角。就在她伸手去压裙摆的瞬间，乔嘉树修长的手指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带着夏夜特有的微汗，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周若媛的呼吸一滞。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手指上因写字留下的薄茧，正轻轻摩挲着她突起的腕骨。乔嘉树装作专注看演出的样子，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可借着舞台的灯光，她分明看见他耳后细小的汗珠正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领口。
钢琴曲进行到最温柔的段落，蝉鸣声从窗外梧桐树上隐约传来。乔嘉树突然动了动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周若媛感觉到他加速的脉搏正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画着圈，像在弹奏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乐章。
音乐厅老旧的风扇发出细微的嗡鸣，却盖不住周若媛如雷的心跳。她偷偷低头，看见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蓝。乔嘉树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随着按弦的节奏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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