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喜庆气氛如同褪色的春联,在初七过后便渐渐淡出了傅家庄园。家族成员们各自回归了日常的轨道,表面的和谐依旧维持,但张丽涵能感觉到,那层包裹着猜忌与试探的薄冰,并未随着假期的结束而消融。
她将影集中的发现,以及自己对傅天豪异常消费和社交圈扩张的疑虑,在脑海中反复梳理、推敲了数日。这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猜测,它与她之前发现的异常资金流在时间点上形成了令人不安的呼应。然而,她知道单凭这些间接的线索和基于照片的推测,远不足以支撑任何指控,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她需要一个盟友,一个有能力、有动机,并且足够谨慎去进行深入调查的盟友。傅宇成无疑是最佳人选。
机会在一个安静的周三下午降临。李妍惠去了相熟的朋友家参加茶话会,何意青有固定的午休习惯,宅邸里比平日更为静谧。张丽涵得知傅宇成今日并未去公司,而是在西翼的书房里处理文件。
她端着一壶刚刚沏好的安神茶,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傅宇成低沉的声音传来。
张丽涵推门而入。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旧书的混合气息,傅宇成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在审阅一沓文件。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透入,在他花白的鬓角投下斑驳的光影。
“爸,打扰您了。我看您下午没休息,给您送点茶。”张丽涵将茶壶轻轻放在茶几上,动作轻柔。
傅宇成抬起头,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是丽涵啊,有心了。”他的目光在张丽涵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了她并非仅仅为了送茶而来。
张丽涵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为他斟了一杯茶,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草本香气在空气中散开。她状似随意地环顾了一下书房,目光落在书架上一张傅天融大学毕业后穿着学士服、意气风发的单人照上,眼神适时地黯淡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傅宇成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坐吧,丽涵。天融今天情况怎么样?”
“很稳定,爸。康复师说他的肌肉维持得很好,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张丽涵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谨。
“那就好,辛苦你了。”傅宇成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张丽涵知道时机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目光坦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爸,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可能只是我多心了,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哦?什么事,你说说看。”傅宇成的神色认真起来。
“前几天帮奶奶整理旧影集,我看到了一些天豪弟弟几年前的照片。”她开始叙述,语气平稳,尽量不带入过多的个人情绪,“我注意到,在天融出事前后那段时间,天豪弟弟的……消费水平,还有他交往的朋友圈子,好像变化挺大的。”
她斟酌着用词,避免使用“奢侈”、“可疑”这类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词汇。
傅宇成微微蹙眉,没有打断,示意她继续。
“出事前,他的消费虽然也不低,但大概还在……合理的范围内。但出事之后没多久,照片里他就戴上了很名贵的手表,开了新的跑车,参加的一些派对和场所,也显得格外奢华。而且,他身边出现了一些以前没见过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生意伙伴或者朋友。”她描述着,同时仔细观察着傅宇成的反应。
傅宇成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变得锐利。他显然捕捉到了张丽涵话语中隐含的信息,特别是那个关键的时间点——“天融出事前后”。
“你确定是那个时候?”他沉声问,语气凝重。
“我反复核对过照片上的日期,爸。”张丽涵肯定地回答,“就在天融出事后的几个月内,这种变化特别明显。”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补充道,“而且,我之前在协助整理一些非核心账目时,好像……好像看到过一笔差不多同时期的、从叔叔那边关联公司出去的资金,数额不小,最终去向没有明确标注。”
她没有直接说那笔钱和傅天豪的消费有关,但将这两条信息并列抛出,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傅宇成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沉,显然在飞速地思考着。
张丽涵提供的线索,与他内心深处对弟弟一家的怀疑,以及过去一些难以解释的细微迹象,逐渐拼接在一起。傅天豪一个刚出校园的年轻人,即便傅宇奇再纵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如此巨额的资金供其挥霍,除非……有非常贵的资金来源。而那个时间点,与天融的车祸,以及那笔去向不明的款项,都太过巧合。
这不再仅仅是基于情感和直觉的怀疑,而是指向了一个可能存在的、以经济利益为动机的阴暗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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