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睁开双眼的刹那,时空仿佛为之凝滞。
她眼底流转的星辉与周身那混沌初开般温润内敛的光晕,取代了寂灭风眼核心区永恒的狂乱喧嚣,成为一种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秩序。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生命层次跃迁后,自然流露的、与天地共鸣的磅礴气息。
墨玄脸上那万年冰封般的淡漠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死死盯着苏小小,尤其是她周身那完美融合、再无半分冲突迹象的四色光晕,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置信、被彻底冒犯的震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不可能……命格归位,四钥合一……这违背了规则……”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失去了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如同玉石摩擦般的滞涩。
苏小小没有回应他的质疑。她只是缓缓抬起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拂去眼前的一粒微尘。没有咒文吟唱,没有复杂印诀,随着她指尖轻点,一道混沌色的流光自她掌心流淌而出,初时细弱溪流,瞬间便化为席卷天地的磅礴浪潮,却不是毁灭,而是蕴含着净化、梳理与回归本源的意志,直扑墨玄而去。
墨玄瞳孔骤缩,厉喝一声,那只带有星辰疤痕的右手猛地向前推出。他试图如之前一般,调动寂灭风眼那无穷无尽的风煞之力,凝聚成足以撕裂空间的毁灭风暴。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如臂指使的顺从。周遭那原本温顺环绕他的青色能量,在接触到苏小小发出的混沌流光时,竟如同积雪遇上骄阳,发出了欢欣而又畏惧的嗡鸣,变得迟滞、粘稠,甚至……开始倒流!
“不!风祗之钥!听我号令!”墨玄发出一声低吼,手背上的疤痕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强行攫取着风之力。一道道深青色的、边缘闪烁着不祥黑芒的风刃艰难成型,带着凄厉的尖啸斩向混沌流光。
但这一切抵抗,在已然圆满的四钥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混沌流光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速度的概念,轻易地湮灭了那些狂暴风刃。流光触及墨玄身前的防御屏障,那足以抵挡坤元全力轰击的屏障,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流光及体,墨玄身体剧震,如遭雷击。他并未被直接击飞,而是被一股无形巨力禁锢在原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风祗之钥之间那紧密无比、视若性命关联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高等、更本源的力量,强行剥离!
“这是我的力量!你休想夺走!”墨玄发出不甘的咆哮,俊美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他周身黑气狂涌,那是他修炼千年积攒的深渊魔能与自身魂力的燃烧,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重新建立与风钥的链接。空间在他周围扭曲塌陷,形成一个个小型黑洞般的涡旋,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然而,苏小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她再次轻轻抬手,对着虚空一握。那缠绕在墨玄身上、试图反抗的深渊魔能,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油脂,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净化。而那股剥离风钥的力量,却愈发清晰、坚定。
一道璀璨夺目的、仿佛由无尽自由与狂暴意志凝聚而成的青色光流,开始硬生生地从墨玄的魂体中被抽取出来。那光流的核心,隐约可见一枚不断变幻形态的、蕴含着风之极致奥义的符文——正是风祗之钥的本源印记!墨玄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剥离的过程,仿佛是在活生生撕裂他的灵魂核心,比他过往承受过的任何反噬都要痛苦千万倍。
他手背上那道扭曲的星辰疤痕,此刻光芒狂闪,明灭不定,仿佛也随之变得不稳定,最终随着风钥本源的彻底离体,那疤痕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变得如同普通的陈旧伤疤,再也无法引动天地之风。
青色光流脱离了墨玄,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种如同归巢雏鸟般的欢快清鸣,随即毫不犹豫地投向苏小小,融入她周身的混沌光晕之中。刹那间,苏小小周身的光芒似乎更加圆满和谐,四种本源力量最终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与循环,再无一丝滞碍。
失去风钥的墨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急剧萎靡下去。他原本凝实如生人的魂体变得透明模糊,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深入骨髓的怨恨。他死死地盯着苏小小,那眼神如同毒蛇,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恶毒。
“苏小小……窃天盟……不会……就此终结……”他的声音变得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诅咒意味。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四钥合一、命格圆满的苏小小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就在苏小小目光微动,考虑是否将其彻底留下之时,墨玄猛地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枚漆黑玉符。那玉符爆开,化作一股浓郁如墨、带着强烈空间波动与不祥气息的黑雾,瞬间将他包裹。黑雾扭曲收缩,无视了此地的空间封锁,就要遁入虚空。
“想走?”坤元怒目圆睁,一拳轰出,刚猛拳劲撕裂空气,却只打散了黑雾的边缘。林枫指尖雷光迸射,化作一道电网罩下,却也只堪堪触及黑雾的尾迹。
苏小小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那黑雾中蕴含的是一种极其古老邪恶的遁术,与当前世界的规则迥异,强行拦截或许可以,但需要耗费不小力量,而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空间乱流,波及到不远处昏迷的母亲。
这片刻的迟疑,那黑雾已彻底收缩成一个黑点,随即消失在虚无之中,只留下墨玄那充满不甘与怨毒的余音,在这片渐趋平静的风眼核心区隐隐回荡。“……我还会……回来……”
苏小小没有去追。她散去周身浩瀚的力量,那混沌光晕内敛于体内,她再次变回了那个看似清丽的少女,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通透。她转身,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悬浮在半空、因风钥被剥离而光芒黯淡、符文逐渐消散的囚笼,以及囚笼中那道蜷缩的、让她牵挂至今的身影。
战斗结束了,墨玄溃逃。但对她而言,真正重要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将母亲,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她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莲,瞬间便来到了那即将瓦解的囚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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