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魔谷。
这个名字,是吴忧从那几个在谷口附近徘徊、最终被铁鳞蟒吓得屁滚尿流逃走的低阶散修口中听来的。他们甚至没敢深入,只是在边缘采集一些阴属性的草药,便撞上了外出觅食归来的铁鳞蟒。吴忧藏身在一块巨岩之后,听着他们惊恐的尖叫和逃离时的狼狈,心中一片冰冷。
原来,自己坠落的这片绝地,名为坠魔谷。据说曾是上古魔道修士的一处战场,陨落过难以想象的强大存在,导致此地灵气稀薄驳杂,却滋生了无数阴秽邪祟之物,寻常修士根本不敢踏足。云罡宗将其视为禁地,寻常弟子严禁靠近这片与宗门势力范围接壤的险恶山脉。
真是……绝妙的讽刺。
他被仙门弃若敝履,却一头栽进了连仙门都忌惮三分的魔窟。
靠着那具日益干瘪恶臭的铁鳞蟒尸,吴忧勉强吊住了性命。魔气侵蚀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如同万千冰针在经脉骨髓中穿行。他的身体时而冰冷彻骨,时而却又从丹田升起一股诡异的灼热,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让他备受煎熬。
手臂上那些龟裂的黑色纹路并未消退,反而如同活物般,缓慢地向着肩颈和胸膛蔓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似乎变得敏锐了一些,尤其是在黑暗和雾气中,视物比以往清晰,对周围环境中那股阴寒能量的流动,也多了一丝模糊的感应。
这变化并未带来任何喜悦,只有更深的沉沦感。
那块残符依旧冰冷地贴在他的胸口,与苏茹那方早已被血污浸透、失去原本颜色的素帕挤在一起。残符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的吸力,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滋生的魔气以及外界环境中游离的阴秽能量。它像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活物,沉默,却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那只银白色的小兽,吴忧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它腿上的伤在吴忧粗暴却有效的包扎下,竟奇迹般地开始愈合,虽然依旧瘸拐,但已能踉跄走动。它似乎完全不在意吴忧身上日益浓重的魔气,反而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寸步不离地跟着。它那双澄澈的兽瞳,是这片灰暗绝望的谷地里,唯一干净的东西,时常让吴忧在与之对视时,感到一阵刺目的恍惚。
食物,始终是最大的问题。铁鳞蟒的尸肉所剩无几,而且那东西吃下去,固然能提供生存所需的能量,却也加剧着他身体的异化和痛苦。他必须寻找新的食物来源。
凭借着被魔气略微强化过的感官和对阴寒能量的模糊感应,吴忧开始拖着伤腿,小心翼翼地在坠魔谷的边缘地带探索。他避开那些让他本能感到危险的区域——那里通常弥漫着更浓郁、更混乱的阴秽气息。
他找到了一种生长在背阴岩石上的暗紫色苔藓,入口苦涩,带着微弱的毒性,吃下去后腹中会绞痛许久,但至少能勉强果腹。他也发现了一些潜伏在腐烂落叶下的肥硕毒虫,捏爆它们甲壳时溅出的汁液腥臭扑鼻,他强迫自己吞下,如同进行一场场酷刑。
每一次进食,都是一次对底线的践踏,一次对“人”这个身份的背离。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动作越来越沉默。偶尔在泥水洼的倒影中瞥见自己的模样——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青黑,眼窝深陷,瞳孔边缘似乎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手臂脖颈上黑色的纹路如同诅咒的烙印——他会怔住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搅碎那倒影。
这一天,他为了追逐一只试图抢夺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几颗能微弱补充气血的赤浆果的腐食秃鹫,误入了一片更加幽暗的林地。这里的树木扭曲怪异,枝桠如同鬼爪,地面上弥漫着淡灰色的瘴气,空气粘稠得让人呼吸困难。
小白跟在他脚边,显得焦躁不安,不断用鼻子蹭他的裤腿,发出低低的警告性呜咽。
吴忧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阴寒能量异常活跃,而且带着一种强烈的……恶意。
他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瘴气遮蔽了视线,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怪树轮廓。
突然,左侧的瘴气一阵翻滚,一道灰影快如闪电般扑出,直取他的咽喉!
那是一只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着骨甲,眼窝中燃烧着两簇幽绿鬼火的妖兽——阴骨豹!速度极快,是坠魔谷中常见的掠食者之一!
吴忧瞳孔骤缩,重伤未愈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闪避!他只能凭借本能,将手中当做拐杖的粗树枝奋力向前格挡!
“咔嚓!”
树枝应声而断!阴骨豹的利爪带着森寒的阴风,眼看就要抓碎他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口那块残符,再次毫无征兆地变得灼热!一股比上次微弱,却更加凝练的阴冷力量瞬间涌入他右臂!
“滚开!”
吴忧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被魔气强化的右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如同蚯蚓般蠕动,他握紧拳头,不闪不避,带着一股狠绝的戾气,猛地砸向阴骨豹探来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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