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指尖即将触及他衣袍的刹那——
“赵师兄。”
一个声音响起,清清泠泠,如同山涧溪流敲击冰玉,不大,却奇异地抚平了场间所有的躁动与恶意。
那根蕴含着灵力的手指,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名少女缓步走来。她穿着一袭浅碧色的衣裙,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凝聚了整座山林的灵气。她的容貌极美,不是那种咄咄逼逼人的艳丽,而是一种干净的、剔透的,仿佛不染尘埃的美。肌肤白皙胜雪,眉眼如画,尤其那双眸子,清澈得能倒映出天空的流云,也倒映出演武场上此刻的众生相,包括那个僵立在中央,狼狈不堪的少年。
苏茹。
内门天骄,天生水灵根,年仅十六便已筑基,被誉为云罡宗百年不遇的奇才,更是无数外门、内门弟子心中遥不可及的明月。
她走到近前,先是对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王执事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后目光平静地看向赵干:“宗门清退弟子,依规行事即可。何必额外施加惩处,徒增怨怼?”
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干脸上的戾气瞬间消散,换上了有些局促甚至讨好的笑容:“苏师妹所言极是,是为兄莽撞了。只是见此人冥顽不灵,故而……”
苏茹没有再看他,她的视线,落在了吴忧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只是一种纯粹的、淡淡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事。可就是这种平静,比任何刀子般的眼神更让吴忧感到刺痛。他宁愿她像赵干一样辱骂他,践踏他,也好过这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无视。
她看到了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绝望,然后,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轻轻移开了目光。
吴忧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苏茹转向王执事:“王师叔,既是即日下山,便让他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王执事连忙点头:“是是是,苏师侄说得对。”他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对张子都道:“还不快走!”
吴忧死死地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苏茹那清冷绝尘的侧影,看了一眼赵干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形形色色、冰冷或麻木的面孔。
他猛地转身,不再发一言,一步一步,朝着下山的路走去。背影在浓雾与枫红之间,显得异常瘦削而倔强。
“等等。”
又是苏茹的声音。
吴忧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一阵极淡雅的香风掠过,是苏茹走到了他身侧。她伸出素白的手,掌心里躺着一方素色的绢帕,材质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并非什么灵物。
“擦一擦吧。”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山路湿滑,小心脚下。”
她将绢帕轻轻放在了他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边,然后,便与那王执事和赵干一同,向着山门更高的方向走去,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仿佛给予这方绢帕,与她而言,不过是随手了结一段微不足道的因果,如同拂去衣襟上偶然落下的一片花瓣。
吴忧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能听到赵干刻意提高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随风传来:“苏师妹就是心善,对一个废物也……”
后面的话,被山风吹散了。
废物……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他低头,看着手边那方素帕。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茹的清冷香气。这香气,此刻闻起来,却比世间任何毒药都要刺鼻。
良久。
他缓缓地、用一种几乎要将自己指骨捏碎的力道,抓住了那方绢帕。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那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峰顶,望向那高不可攀的云罡宗深处。
那双原本还残留着稚气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不甘、愤怒、屈辱、绝望,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死寂所取代。
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
他扯动嘴角,形成一个扭曲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下一刻,他猛地将手中的清退文书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冰冷的石阶上!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远处几个尚未离去的弟子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对着那云雾深处的仙门,对着那象征着至高仙道与权威的方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嗬……嗬嗬……”
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开始很轻,继而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与恨意,在山谷间回荡。
他笑着,转身,再没有丝毫留恋,大步踏入下山那迷蒙的浓雾之中。
身影彻底被雾气吞噬前,只有那方素白的绢帕,在他紧握的指缝间,露出一角刺目的白。
像是一场祭奠。
也像是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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