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脉冲器”的成功应用，如同在狂暴的钢铁洪流中按下了一个短暂的暂停键。
虽然只有一两秒的协同混乱，但对于战场而言，已是宝贵的喘息之机。
曙光守军和“磐石”的远程火力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窗口，成功清除了最迫近的一批重型机械单位，将攻击浪潮暂时逼退。
机械军团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异常干扰，它们没有继续盲目冲击，而是如同退潮般向后收缩，重新在远处集结、盘旋，黑色的乌云依旧低垂，压迫感并未消失，但进攻的节奏明显放缓，似乎在重新评估、调整策略。
战场迎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只有燃烧的残骸噼啪作响，以及伤员压抑的呻吟声提醒着人们，战斗远未结束。
“快！抢救伤员！工程组立刻加固围墙！快！”
陆岩嘶哑的声音在阵地上回荡。
战士们迅速行动，将受伤的同伴抬下火线，工程人员冒着零星流弹的危险，用速干水泥和预制钢板争分夺秒地封堵裂缝。
指挥中心内，各项数据迅速汇总。
“能量储备百分之二十二，脉冲护盾维持最低功率运转。”
“伤亡报告：阵亡七人，重伤十五人，轻伤三十余人。”
“东面围墙结构损伤度百分之十七，需要彻底修复。”
“弹药消耗超过百分之四十，尤其是高爆弹药和EMP手雷。”
每一项数据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只是第一波像样的进攻。
联合频道里，何翟添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情绪：“攻击暂停。敌方正在重组。你们的内部干扰源控制住了？”
“暂时隔离。”江季黎回答得滴水不漏，“效果如你所见，具有间歇性和区域性，无法持久。建议利用这段间歇，同步整补。”
“同意。”何翟添道，“‘磐石’将向你们二次补给一批弹药和医疗物资，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作为交换，我们需要你们刚刚用于阻断干扰的那种‘区域性脉冲’的初步技术参数。”
交易无处不在。
何翟添的嗅觉敏锐得可怕，他立刻意识到那种能引起机械军团协同紊乱的技术价值连城。
江季黎早有预料。
“可以共享部分频率特征和观测数据，但核心原理涉及我方独有的生物样本特性，不在当前共享协议范围内。”
她不可能将苔藓的秘密和盘托出，那是曙光未来的核心资本之一。
频道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回答的价值和真实性。
“……可以。请将可共享数据加密传输。提醒一下，江统领，联盟的基础是互信与共同生存。”
何翟添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生存是第一位的，何首领。我从未忘记。”
江季黎平静回应，结束了通话。
互信？那不过是基于绝对实力和共同威胁的脆弱平衡罢了。
她转而看向内部：“沈鸿，脉冲器情况？”
“不稳定，但方向是对的！”沈鸿显得有些兴奋，尽管满脸疲惫，“它对林默的‘通道’效应有显着屏蔽作用，而且似乎真的能对近距离的机械单位产生轻微干扰！如果能加大功率、稳定频率，或许真能成为一种区域防御武器，甚至…攻击性武器！”
“需要什么？” “更多的活性苔藓！更好的能量核心！还有…时间！”
沈鸿的声音带着渴望。
“苏婉清，林默怎么样？” “状态稳定多了，虽然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平稳了下来。那种被强行同步的痛苦似乎消失了。”苏婉清汇报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但随即又忧虑道，“不过，季黎，这只是权宜之计。他的问题根源还在…”
江季黎当然知道。
林默是钥匙，也是炸弹。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监控外部信号和尝试破译陈明远数据的技术员突然喊道：“有发现！陈明远记录仪里有一段被多次加密的音频片段，刚刚被成功分离解密！标签是…‘摇篮的低语’！”
所有人心头一凛。
“播放！”江季黎下令。
一段嘈杂、充满干扰噪音的音频响起，背景里有一种深沉的、规律性的嗡鸣，仿佛是某种巨大机械运转的声音。
接着，一个虚弱、断断续续，却带着难以言喻狂热和恐惧的声音响起，正是陈明远：
“…它们…它们在歌唱…不，不是歌唱，是指令…是编织…用我们的灵魂，用这个世界的残骸…编织新的现实…”
“…‘摇篮’不是地方…它是一种过程…一种…同化…”
“…倾听者…必须倾听…才能理解…才能…避免被编织…”
“…通道…会被找到…会被打开…要么成为‘摇篮’的一部分…要么…”
音频在这里被一阵极其尖锐的、非人的啸叫覆盖，然后戛然而止。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这段破碎的音频信息量巨大，却更加令人迷惑和惊悚。
“摇篮”是一种过程？同化？编织现实？ 倾听者和通道，似乎是与“摇篮”互动甚至对抗的关键？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技术员喃喃道。
沈鸿脸色发白：“所以节点、机械军团，都只是‘摇篮’这个‘过程’的产物和工具？它们的最终目的，是把一切都‘同化’进它们的新现实？”
这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敌人不是某种生物或机器，而是一种近乎法则般的、强制性的演化过程！
江季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
信息不足，恐惧无益。
“继续破译！把所有资源都投入到破解陈明远的数据上！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倾听者’和‘通道’的信息！”她顿了顿，看向隔离室的方向，“还有，林默…他到底是一个被动的‘通道’，还是…一个潜在的‘倾听者’？”
短暂的喘息时间即将结束，远方的机械乌云又开始涌动。
但此刻，曙光基地面临的，不仅仅是外部的钢铁洪流，更有来自这末世起源的、更深层次的未知与恐怖。
而答案，或许就在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体内，以及那段来自死亡博士的疯狂低语之中。
生存之战，正在滑向一场理解之战。
而失败的代价，将是彻底的、存在意义上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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