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勤跃对马悦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无所知,他只是选择了沉默。
作为一个在商场上沉浮多年的男人,他早已习惯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天,他默默地看着马悦在王本源死后忙于跟各路人马周旋,电话里谈的无非是房款签字等事宜,而她脸上那藏不住的窃喜,像一根刺,扎在他眼里。
家里的阿姨嘴严,但偶尔也会在他面前念叨几句。那天,阿姨在打扫书房时无意中提到:“太太真是命好,前夫还给留了那么大一笔保险金,受益人写的还是她呢。”
郑勤跃当时正在看文件,闻言只是眼皮都没抬地“嗯”了一声,但心里却像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当然知道那笔房款,也知道那份保单。他甚至能想象出马悦在拿到钱时,那种志得意满的样子。他看着她这些天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金钱带来的、廉价的光彩。
郑勤跃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初识马悦时,她除了干练的职业素养,还带着几分文艺气质的清秀,安静温柔,像一株需要呵护的含羞草。可现在,她身上那层温柔的外壳正在剥落,露出了里面坚硬、势利的内核。她的眼神里,算计和贪婪越来越多,温情和柔软越来越少。
她变得很势利,很唯利是图。
难道是孕激素导致性情大变?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当初被她的伪装给骗了?
郑勤跃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想。他想起了她为了让他安心,毫不犹豫地给女儿改姓改名,想起了她现在如何冷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兴奋地,去瓜分一个死人留下的遗产。
算了。
郑勤跃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随她去吧。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每个女人在面对金钱时,都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只要她安安分分地生下孩子,做好郑太太,她心里想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试图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下去。但那股不适感却总也挥之不去。他和马悦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因为王本源的死,因为那些钱,变得更高,更厚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郑勤跃在日历上圈出了一个日子——今年五月。那是马悦的预产期。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多么微妙,这两个即将到来的孩子,都是他血脉的延续。他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既然事情即将发生,他就要确保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开始筹划。联系私立医院,预约产科主任,安排产后月子中心或月嫂的方案。他需要表现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应有的姿态,这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维持体面的方式。
处理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件事上——马悦那套婚前的房子。
据马悦自己说,那是她在第一段婚姻前靠自己打拼贷款买下的,意义非凡。因为前房主的户口没迁走,她以低于市场价好几万的价格捡了漏。这些年一直出租,早已被折腾得破旧不堪。前几天阿姨抱怨房子里的水龙头和厕所都坏了,马悦正被孕吐折磨,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等生完孩子再说吧,破地方,懒得管。”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被郑勤跃听了进去。
当郑勤跃提出要去看看那套老房子时,马悦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要嫌那房子是累赘。
下午,他们一起来到那套积了灰尘的房子。一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马悦看着斑驳的墙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所房子她对郑勤跃说成是证明自身能力的勋章,但实际上,它是一段屈辱历史的见证,她赶紧打消念头,不愿再回忆。
郑勤跃没注意到马悦的神情,他像一个专业的评估师在房子里踱步,拧了拧滴水的旧水龙头,然后对马悦说:“这房子地段不错,就是太旧了。我找人把它重新装修一下,全部换成新的。装好了租出去,也能给你多一份零花钱。”
马悦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郑勤跃会嫌麻烦,没想到他不仅不嫌弃,还要主动投入金钱和精力去提升它的价值。
“勤跃,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她嘴上推辞着,心里的喜悦却快要溢出来。
“不麻烦,”郑勤跃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喙,“你现在是双胞胎孕妇,别想这些琐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他看着马悦那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心中那股不适感又涌了上来。他发现,对付现在的马悦,其实很简单。不需要温情,不需要沟通,只需要给她实实在在的利益。她就像一个精准的计算器,你输入金钱,她就输出笑容。这让他感到一阵轻松,也感到一阵悲哀。
接下来的几天,郑勤跃雷厉风行地联系了最好的装修公司,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事情全权交给下属。因为他突然有大把的时间了。
由于市场环境突变,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个分公司,在经过艰难的挣扎后,最终还是决定关停。这个决定,让他一夜之间从日理万机的状态,跌入了无所事事的真空。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需要别的事情忙起来,需要一件能让他暂时忘记事业挫败的、具体而实在的事情。
于是,那套老房子的装修,成了他目前的一个目标。
他开始亲自跟进装修的每一个细节。他不再西装革履,而是换上了休闲装,每天泡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他会亲自去建材市场,对着瓷砖的色号和木料的纹理,一选就是一下午。因为房子楼层高水压不够,他连加泵的位置都提前设计好。
这种忙碌,是具体的,是实在的。
他能看到一面墙被刷白,一块地砖被铺平,一个橱柜被安装到位。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变化,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充实感。每一次敲击,每一次粉刷,都像是在填补他内心的那片空洞,也像是在重建他崩塌的事业信心。
工地的工人都对这个事事都懂的“包工头”敬畏有加。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刚刚关停了公司的失意老板,只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普通文化人,所有装修涉及的细节都恰到好处,步步提前安排好。
夕阳西下,他满身灰尘地从工地出来,靠在车边,看着那扇破旧的防盗门里透出的灯光,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完成一份特殊的工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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