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源本想怒吼着拒绝,想冲上去抓住马悦的肩膀,告诉她这是痴心妄想。但话到嘴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太了解马悦了。
这个女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她今天能当着女儿的面,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就说明她已经把所有的路都算计好了。他今天如果不去,明天,后天,她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屈服。她可以去他单位——天津设计院——闹,可以找他父母哭诉,可以买通律师,用“为了孩子健康成长”的名义,让他社会性死亡。
他现在对马悦,不仅仅是愤怒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个女人,把他当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她知道哪根线一拉,他会愤怒;哪根线一扯,他会心软;哪根线一拽,他会为了女儿而妥协。她太可怕了,她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声嘶力竭,而在于她永远能精准地找到你的软肋,然后用最冷静、最理性的方式,一刀一刀地凌迟你的尊严。
寒风中,王本源呆立了许久,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个被他尘封已久的、近乎荒谬的念头,此刻却像毒藤一样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突然开始怀疑,当年马悦为什么会嫁给他。
他是个山东人,靠着苦读考上了天津的大学,又拼了命才挤进天津设计院这个铁饭碗。他无根无基,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努力和单位分的那套福利房。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单位分了购房指标,结婚员工优先购买,马悦知道后答应了他的求婚,后续他东拼西凑付了首付,剩下的贷款,用他的公积金刚好可以全覆盖。
马悦本身是天津郊区的农村户口。他当时以为,她爱上的是他的踏实和上进。可现在想来,一切都那么讽刺。她答应嫁给他,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户口落在了这套房子上。她嫁的,或许根本不是他王本源这个人,而是这套能让她彻底摆脱农村身份、成为真正“天津市里人”的房子,和那个红彤彤的、印着“天津市南开区”的户口本。
那本户口本,是她通往城市核心圈的跳板,是她改变命运的终极凭证。而他,王本源,只是一个从山东来的、努力搭建了跳板的工具人。
当他这个“工具人”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说,当她找到了一个更高、更稳固的“台阶”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踢开,甚至连带着他们共同拥有的“作品”——女儿王语馨,也要一并打包带走,去装饰她新的、更华丽的人生。
想到这里,王本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扶着冰冷的车门,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过去几年的婚姻,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一个山东汉子,背井离乡,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以为自己娶了爱情,建立了家庭,其实只是为一个处心积虑的掠食者,提供了她梦寐以求的跳板。他付出了真心,付出了户口,付出了用公积金覆盖的贷款,最后,连女儿都要被夺走。
他发动了车子,暖气吹在脸上,却暖不了他那颗已经冻僵的心。他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繁华而喧嚣。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是一个被掏空了的躯壳,一个被前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失败者。
手机响了,是远在山东老家的母亲打来的,问他工作累不累,天冷了有没有加衣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该怎么告诉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母亲,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在这座大城市里被人算计得干干净净,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了?
最终,他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回了句:“妈,我挺好的,不早了,您快睡吧。”
挂掉电话,他把车停在路边,将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
明天,他要去吗?
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他不是去同意,他是去投降。向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如今却无比恐惧的女人,彻底投降。他要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冠上别人的姓氏。
第二天,王本源如约到了派出所。
冬日的早晨,天空是铅灰色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那枚庄严的国徽,觉得无比讽刺。这里本是主持公道的地方,今天却要亲手见证他最大的不公。
马悦比他晚到几分钟。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更衬得那张脸苍白而冷漠。她看到他,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走向户籍窗口,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见证人。
“同志,我们来办理孩子户口变更。”马悦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从包里拿出一沓准备好的文件。
王本源像个木偶一样被工作人员示意过去。他看着马悦将离婚协议、出生证明、她的结婚证……是的,她甚至真的拿出了一本崭新的结婚证,上面是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他没见过,但一看就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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