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数据驱动的力量
从宫里回来,陈小乐算是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人红是非多”。
御前答辩的事儿不知被谁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如今他在京城官场,算是彻底打上了“能吏”的烙印,可也坐实了“离经叛道”的名声。工部衙门里,当面恭维他的人多了,可那笑容底下的疏远和戒备,他也感觉得出来。
这天他刚在值房坐下,钱郎中就背着手踱了进来,脸上堆着笑,话里却带着刺:“陈大人,如今可是简在帝心了。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咱们工部这些老同僚啊。”
陈小乐放下手里的卷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钱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恪尽职守,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罢了。至于其他,不敢多想。”
“诶,陈大人过谦了。”钱郎中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陛下让你写个条陈?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陈大人可要好好把握,这条陈怎么写,写什么,里头学问大着呢。”他话里有话,眼神闪烁,似乎想探听些什么,又像是某种警告。
陈小乐只当听不懂,含糊应道:“下官才疏学浅,只能据实以报,将西山修路的经过原原本本写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或发挥。”
钱郎中见他油盐不进,干笑两声,便悻悻地走了。
张衙役冲着门口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看他就是想打听条陈内容,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赵顺则更关心条陈本身:“大人,这条陈,您打算如何下笔?若只是记述修路过程,怕是流于平常。”
陈小乐揉了揉眉心,正要说话,却被门外一阵争执声打断了。
一个身着从六品官袍、面容精干的中年官员,正与工部守门的书吏理论:“漕运之事,关乎京师命脉,延误一日,损耗巨大!我乃户部清吏司主事韩承,有要事需与贵部相商,为何阻我?”
陈小乐心中一动,户部的人?还是为漕运而来?他想起御前答辩时,户部官员似乎对他的说法并无反感,他起身走到门口,对那书吏道:“让这位大人进来吧。”
韩承看了陈小乐一眼,显然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拱手道:“可是陈小乐陈大人?下官冒昧打扰。”
“韩主事不必多礼,请进。”
韩承落座后便开门见山:“陈大人,下官今日唐突来访,实是为漕运之事。通州至京城的漕河段淤塞严重,每年需耗费巨资疏浚,却收效甚微。今日在衙中与人争论此事,有人提起大人在御前曾言在限定条件下达成核心目标,下官觉得深得我心!故而冒昧前来,想听听陈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陈小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韩主事,如今疏浚一次,耗时多久?花费几何?疏浚后,能保畅通几日?”
韩承答道:“每次大规模疏浚,需征调民夫数千,耗时近月,耗费约一万五千两白银,然而疏浚后,多则半年,少则三四月,又会再次淤塞。”
陈小乐点了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册子,翻到记载历年疏浚费用的页面:“韩主事请看,这是近五年的疏浚记录,若我们换个思路呢?”
他取过纸笔,一边画一边说:“不追求一次性彻底疏浚,而是成立一支常设的、小规模疏浚队伍,比如三百人。他们常年巡弋在最易淤塞的河段,发现淤积立即清理,不让它积重难返。”
他在纸上画出两条对比线:“如此一来,虽然常年养着这支队伍需要开销,但比起每年砸进去一万多两白银,哪个更划算?而且河道常年保持基本畅通,漕运效率提升,船只损耗降低,这其中的收益又该如何计算?”
韩承盯着纸上的示意图,眼睛越睁越大,他从未见过有人将政务难题用这种方式剖析得如此透彻。
陈小乐继续道:“这只是个粗略的想法。具体需要养多少人,花费多少,能节省多少,需要比对往年的详细数据才能估算。但思路是明确的——与其被动地、花费巨大地应对‘大问题’,不如主动地、低成本地维持‘小通畅’。”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这其中的取舍,靠空谈‘漕运乃命脉’的大道理是算不清的,必须靠往年这些看似枯燥的数据来支撑和论证。”
“这……此法甚妙!”韩承猛地起身,对着陈小乐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这就回去,调阅历年漕运账册,按大人所示的法子仔细核算!”
他抓起那张草图,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张衙役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大人,这就完了?俺还以为多大事呢。”
陈小乐笑了笑,重新坐回桌前。方才为了说服韩承,他不得不将脑海中那些关于数据分析、成本效益比的模糊概念,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极力阐释清楚。这一番竭尽所能的提炼与输出,让他对“数据驱动”这四个字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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