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盛典像一场华丽而短暂的梦，梦醒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训练、比赛、复盘，日复一日。那场红毯上的并肩，表演赛里的挡技能，通道中的无声伫立，都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成了粉丝们反复咀嚼的“过期糖”，和当事人绝口不提的禁忌。
避嫌，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默契。公开场合零互动，采访被问到对方时官方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连游戏里的好友位，都始终保持着“非好友”状态，仿佛那场引起轩然大波的表演赛从未发生。
然而，水面下的暗流，从不因表面的平静而停止涌动。
TTG基地，深夜训练室。
九尾刚结束一局巅峰赛，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习惯性地点开了赛事平台的观战系统。手指在搜索栏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输入了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ID。
钎城正在单排。
他看着他使用的英雄，马可波罗，看着他冷静的刷钱节奏，精准的技能释放，以及……偶尔过于激进的走位和试探。这不像他。周诣涛的风格向来沉稳如山，极少冒险。除非……他心情不好。
九尾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是因为那场禁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正出神，屏幕上，钎城的马可波罗一波漂亮的转大，在龙坑团战中收割三杀，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结算界面弹出，MVP的标志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钎城头上。
九尾下意识地，指尖在屏幕上那个点赞的图标上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迅速退出了观战界面，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
有些习惯，哪怕刻意遗忘，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露出马脚。
几天后，联盟官方发布了一条新的宣传片，为即将到来的季后赛造势。片子里剪辑了各大战队明星选手的高光操作和采访片段。当镜头给到钎城时，他正对着镜头，语气平静地阐述着对版本的理解。背景画面里，一闪而过一个训练室的镜头，钎城的水杯放在桌上，杯壁上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染着蓝发的侧影，正低头操作着手机。
那镜头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在发布后被眼尖的粉丝瞬间定格、放大、分析。
【！！！杯子上那个影子！是尾子吗？！】
【这训练室背景不是YY的吧？像是TTG的布局！】
【他们私下见面了？！】
【避嫌避到对方训练室了？（狗头）】
【这算什么？官方按头嗑糖？】
舆论再次泛起小小的涟漪。
九尾看到这条分析时，正在食堂吃午饭，差点被一口汤呛到。他记得那天，钎城确实因为一些商业合作的事情来了TTG基地一趟，和他只在走廊里匆匆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说一句。那个水杯……纯属巧合。
可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无数个“巧合”堆砌起来的。
他烦躁地划走那条推送，却忍不住点开了和钎城的聊天框。空白的界面，只有孤零零的两条历史消息。他盯着那句“染回蓝发，是想和我重新开始吗？”，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又删除，反复数次，最终还是一字未发，锁上了屏幕。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路，走错了就无法回头。
季后赛的脚步日益临近，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压力也与日俱增。这天晚上，九尾加练到凌晨，头昏脑涨地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很久没看的，一个专门“嗑”他和钎城的CP超话。
里面热闹非凡。有技术党逐帧分析他们过去比赛的眼神交流和微表情；有文手太太根据最近的“水杯事件”写出了新的同人文；还有人在哀嚎“房子塌了”，因为有人拍到钎城和队里新来的年轻辅助一起双排，互动“亲密”。
九尾的目光在那张双排截图停顿了几秒。照片里，钎城侧着脸，似乎在对旁边的辅助说着什么，唇角带着很浅的弧度。那个新人辅助，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细小的针尖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烦躁。
他退出超话，点开游戏，看到钎城的账号显示“游戏中”，状态是双排。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下，他点开了巅峰赛匹配。
也许是命运弄人，也许是系统作祟。当他进入游戏，看到对面那个熟悉的ID和与之双排的辅助ID时，九尾握着鼠标的手，收紧了一下。
游戏里，他打得异常凶狠。中路对线压制力十足，游走支援快如鬼魅，几次精准的蹲草和开团，将对方节奏打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针对对面的射手位，几乎是不讲道理的针对。
【尾少今天杀心好重！】
【这是跟钎城有仇？往死里抓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又一波团战，九尾的法师极限操作，换掉了钎城残血的射手和那个试图保护的辅助，自己也壮烈牺牲。
屏幕灰下来。
他看着对面活着的三人推掉己方水晶，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失败”字样，心里却没有多少输掉游戏的沮丧，反而有种近乎幼稚的、发泄后的空虚感。
他退出结算界面，钎城的游戏账号已经显示“离线”。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发送人：钎城。
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有意思？”
九尾看着这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那副没什么表情，却足以让他心慌意乱的样子。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针对他。
一股被看穿的窘迫和更大的无名火涌上心头。他凭什么质问他？他和别人双排笑得那么开心，自己只是正常打游戏，有什么问题？
九尾手指飞快地打字：“正常游戏，打不过就别玩。”
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他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最终，他删掉了那行字，将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黑暗中，他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所谓的避嫌，所谓的放下，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伪装。
有些涟漪，一旦荡开，就再也无法平息。而有些暗流，终将汇聚成冲破一切堤坝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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