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气如同裹尸布,缠绕着陈默每一寸被剧痛撕裂的躯体。他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在碎石嶙峋的荒野上艰难地、无声地向前蠕动。每一次拖动身体,右臂尺骨裂口处的钝痛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神经,每一次左臂与地面的摩擦,都让掌心那道不断渗出粘稠暗红液体的撕裂伤口传来更加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灼痛。那麻痒如同活物,正沿着手臂的血管和神经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肉下的组织仿佛在无声地溶解、重构,被某种冰冷粘稠的意志强行改造。
他不敢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那翻卷的灰白色角质层边缘,那皮肉下搏动蔓延的暗红丝状物,每一次瞥见都足以让他的灵魂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他自己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烈的甜腻腐香,如同一个移动的污染源,在死寂的荒野上拖曳出一条无形的、通往深渊的轨迹。这气息既是诅咒,也是灯塔,吸引着黑暗中蛰伏的、被巢穴核心意志驱使的“东西”。
北方。只有北方。父亲临终前那含混不清、带着巨大恐惧的呓语,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虚无缥缈的稻草——“老祠堂……地窖……最底下……石头匣子……别开……”
陈氏祠堂。一个早已被遗忘在时代角落的、象征家族血脉源头的破败之地。它坐落在哪里?陈默的记忆一片模糊。他只知道,在青溪镇北面更深的山坳里,一个几乎与世隔绝、连地图都未曾标注的角落。那是他童年唯一一次随父亲祭祖时踏足的地方,印象里只有遮天蔽日的古树、腐朽的梁柱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带着霉味的阴冷。
方向只能靠模糊的记忆和本能。他避开任何可能有人迹的道路,在荒草、乱石和稀疏的灌木丛中穿行。时间失去了意义。天空是凝固的墨黑,没有星月,只有远处山脉模糊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轮廓。肺部的灼痛如同永不停歇的火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腐甜,榨干他残存的生命力。意识在剧痛、疲惫和那不断侵蚀身体的冰冷意志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知爬了多久。当他的额头重重撞在一块冰冷、布满湿滑苔藓的坚硬石阶上时,涣散的目光才勉强聚焦。
石阶。残破的、被疯长的蕨类植物和扭曲的藤蔓半掩埋的古老石阶,蜿蜒向上,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石阶两侧,是倾倒断裂的巨大石柱残骸,上面爬满了厚厚的、如同黑色脓痂般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腐了数百年的尘土气息,混合着枯枝败叶的腐烂味道,但更浓烈的,是那股……源自他自身伤口、却在此刻被某种同源气息放大了数倍的……甜腻腐香!
就是这里!陈氏祠堂!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了陈默的心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上第一级石阶。冰冷的石头透过湿透的衣物刺入皮肤,带来短暂的刺激。他抬起头,望向石阶尽头。
那里没有宏伟的殿堂,只有一片被巨大古树阴影彻底吞噬的废墟。几堵摇摇欲坠、爬满藤蔓的残墙,勾勒出一个早已失去屋顶的院落轮廓。院落中央,一个低矮的、如同巨大坟包般的土丘隆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土和纠缠的树根。土丘前方,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裂纹的青黑色石碑斜插在泥土里,碑文早已被岁月和苔藓彻底磨平,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仿佛在无声狂笑的兽面浮雕轮廓!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陈默的骨髓!那兽面浮雕空洞的眼窝,仿佛正穿透时空,死死地盯住了他!盯住了他那只正在被异化的左手!
祠堂……地窖……就在这土丘之下?!
没有门。没有入口。只有这片散发着死寂和同源腐香的废墟。
陈默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用右手和膝盖支撑着,一点一点,朝着那巨大的土丘爬去。每靠近一步,空气中那股同源的甜腻腐香就更浓一分,仿佛整个废墟都在呼吸,在呼应着他体内那不断滋生的污秽力量。左手掌心的搏动感也愈发强烈,如同被唤醒的活物,渴望回归母体。
他爬到土丘前。腐朽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散发着浓重的霉味。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不顾一切地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和盘结的树根间疯狂扒挖!指甲在坚硬的树根和碎石上崩裂,鲜血混合着泥土的污黑,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挖!挖下去!
“沙沙……沙沙……”
就在他疯狂挖掘的泥土下方深处!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摩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根须在岩层缝隙中钻动、吮吸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声音的源头……就在这土丘的核心!
陈默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这声音……和他在巢穴深处听到的……一模一样!这祠堂地底……也有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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