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刻度的银辉在纸页上散去,留下真实的冰冷触感和那个悬浮片刻后消散的银色量规印在慕景沫的视网膜上。实验成功了,代价却也清晰无比。
她瘫坐在椅子上,后背被冷汗浸湿一片冰寒。不仅仅是精力消耗过度的疲惫,更是一种从骨骼深处泛起的、难以言喻的空乏。仿佛有一部分“存在”被刚刚那个具象的“刻度”短暂地抽离了出去,回归时又沾染了不属于她身体的清冷月华,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血肉。
她下意识地抬手,隔着高领棉质睡衣的柔软布料,轻轻触碰锁骨下方那块被标记的地方——刚才书写具象时最灼热的位置。指腹传来清晰的温热感,像贴着一小块温润的暖玉,与她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这热度与书写能力的使用紧密相连!
一个念头驱使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前灯惨白的光线下,她颤抖着拉下领口。
在左侧锁骨下缘,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极淡的墨渍赫然显现!它并非污垢,而是从皮肤肌理深处透出的一种难以形容的、介于黑与深灰之间的玄异色素沉积。边缘模糊,如同洇开的陈旧水墨,带着无法擦除的天然质感。没有痛感,唯有恒定的温润微热,像一个隐秘的烙印。
“墨痕……”慕景沫低声念出这个不请自来的名讳,指尖在微热的印记上反复摩挲。昨夜童年日记里渗出的“咸涩泪珠”冰凉湿滑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而今日主动刻画的月光却带来了这象征代价的永恒印记。
墨痕初显,书写之力已被标注代价。
第二天走进公司大厦,那丝微热如影随形,像一颗植入心脏的微型计时器,嘀嗒作响。
工作氛围如常忙碌刻板。临近午休,部门主管赵曼丽尖锐的嗓音穿透格子间隔断:“慕景沫!旧城区改造项目终止清算报告,归档前给我复核一遍!”
一份厚重的文件被重重放在她桌上。慕景沫习惯性地应了声“好的,赵总”,开始快速翻阅。当指尖无意扫过一份附在最后的、因项目终止而被作废的前期土地转让意向书的复印件时,异变突生!
那页纸早已泛黄发脆,页末处盖着一个早已被吊销的公司鲜红印章。就在指腹触及纸张的瞬间——
“嗤!”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腥锈气钻入鼻腔!同时,手指触碰印章的那一小块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和灼烧感!
她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去。那枚印章在视觉上依旧静止不动,但在刚才那一刻,她分明“感知”到它像一块尚未熄灭的烙铁!一股压抑、怨毒、充满不甘的残破恨意如同电流,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这感觉比昨夜日记的悲伤浓烈太多,带着尖锐的恶意!
“搞什么?”隔壁工位的同事皱眉看过来,显然听到了她吸气的声音。
慕景沫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那份意向书迅速抽离文件堆,推得离自己远了些。“没事,手指划了一下纸边。”她挤出一个勉强正常的微笑。
赵曼丽冰冷的视线隔着办公室玻璃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慕景沫低下头,心脏狂跳。
这份意向书是赵曼丽多年前经手的项目。印章上的残留恨意……指向谁?指向赵曼丽?还是项目本身的不可告人?
那个墨痕骤然升温,灼痛感提醒着她:她的感知能力在增强,而且……那些承载过强烈负面情感的旧物,正成为不受控的威胁源头!它们像漂浮在时间之河上的碎冰,随时可能刺伤靠近的她。
下午三点,例会。
赵曼丽一身干练的深色套装走上小会议室前方,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就在她微微侧身,示意助理操作PPT时,会议室的顶灯在她光洁的颈项上投下一抹亮光。
一道冰冷、璀璨、不近人情的华光猝不及防地刺入慕景沫眼中!
是赵曼丽颈间戴的一条新项链!纤细的黄金链子,末端缀着一颗晶莹剔透、水滴状的纯净黄钻。它美得惊人,却瞬间引爆了慕景沫的感知!
“空洞!” “虚假!” “腐朽!” “窃取!”
无数充满负面属性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慕景沫的脑海!这感觉比上午印章的残恨更猛烈、更持久!那条项链仿佛一个冰冷的黑洞,无情地抽取、扭曲着它辐射范围内的某种无形“气息”。这感受并非源自情感,更像是对某种存在本质规则的亵渎和污染!
剧烈的眩晕感让慕景沫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掐住自己大腿内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低下头假装专注记录。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渗出。
“……慕景沫?”赵曼丽冷冽的声音将她从痛苦的感知旋涡中拉出,“我刚才说的下一季度重点,你有什么补充吗?”
慕景沫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没、没有,赵总,很明晰。”
赵曼丽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狐疑,最终冷淡地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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