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论并非轰然降临,而是如同冰冷的海水般缓缓上涨,无声无息地浸透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微光。
空气凝滞,连墙壁上流淌的暗色星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只剩下尘埃在绝望的寂静中缓慢浮沉。
御王黎灰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浓重得化不开,几乎将他整张脸都吞噬其中,只留下一个紧绷的下颌轮廓和那双仿佛已与终极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眸。
他转向从刚才起就异常安静,只是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掌心一缕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金粉色光丝的卦辞月。
黎灰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深渊底部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对最后答案的索求:
“那么,你呢,小曦神?”
那称呼在此刻听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讽刺与沉重,“光与暗的窥视者,执掌吉凶祸福的存在……你从那变幻莫测的光影中,窥见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他微微停顿,仿佛要给对方,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然后才吐出那个萦绕在所有仙灵心头的、沉重如山的问句,“这……看似注定的终局里,可还有……哪怕仅仅是一线……微弱的生机?”
卦辞月掌心中那缕挣扎的光丝应声而灭,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掐断了最后的光源。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副惯常的、或戏谑不羁或慵懒散漫的面具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极其复杂的真实情绪——紫罗兰色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眼底深处翻涌着恍然、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窥见了某种超出理解范围的、荒诞景象后的余悸。
他的表情在幽暗的光线下变了又变,像是刚刚被迫观看了一场极其猎奇、挑战认知极限的戏剧,一时无法从那种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喉结滚动,似乎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久未言语的干涩和不确定的飘忽:“……有。”
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大部分的气力。他迎上黎灰那隐藏在阴影中、却锐利如刀的目光,继续道,声音低沉,“在无数条……如同瀑布般垂直坠落、通往深渊的时间线里,确实……存在着一条,仅仅只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路径。”
他抬起手,用小拇指的指尖,比划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手势,语气沉重得如同背负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但,那也是所有可能性中,最为微弱、最为渺茫、最容易被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所折断的一条线。如同……在万丈悬崖之间,试图走在一根随风飘摇的头发丝上。其存在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御王黎灰听到这个答案,周身那本就晦暗的气息仿佛瞬间又沉郁了数分,那是一种“果然如此”、“最后希望也已破灭”的绝望确认。
他向前倾身,宽大的黑袍如同夜幕的翅膀般无声展开,带来更强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理性,或者说,是绝望到极致后衍生出的、意图终结一切的疯狂:
“既然如此……既然这个世界,这所有的存在,终究难逃归于虚无与毁灭的命运……那么,漫长的、在泥泞与痛苦中徒劳的挣扎喘息,与短暂的、剧烈的、瞬间终结的痛楚……哪一个,更为仁慈?”
他的话语中,已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危险的、想要主动“助推”那最终毁灭提前降临的意味。
“停之!停之!”
卦辞月猛地出声打断,声音清亮、斩钉截铁,如同利剑劈开沉重的帷幕。
他甚至直接探身越过那布满毁灭轨迹的推演台,非常不客气地、带着点教训和唤醒意味地,抬手拍了拍御王黎灰那笼罩在厚重黑袍下的头顶。
那动作,不像是对待一位神秘莫测的御王,倒像是在敲打一个钻进了牛角尖、需要被点醒的兄长。
“黎灰哥哥,你可不兴这样想啊!”
他收回手,紫眸紧紧锁定黎灰那双隐藏在阴影后的眼睛,语气是罕见的、几乎可以说是严厉的认真。
“就算我们通过各种方法,窥见到了未来‘大概’会走向什么样的糟糕结局,难道我们就因为知道了这个‘可能’,现在就不活了吗?就要放弃眼前的一切,坐在这里等着那所谓的‘终局’来临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蓬勃的、与此刻弥漫的绝望氛围格格不入的、近乎蛮横的生命力:
“我告诉你,每一天的‘今天’,才是最重要的!吃饭,睡觉,晒太阳,跟朋友斗嘴吵架,哪怕是痛快地打一架……这些‘当下’正在经历的点滴,这些真实的情感与体验,才是构成我们存在最根本的意义!”
“未来还没来呢,难道就因为一个‘可能’发生的坏结果,我们就要提前给自己挖好坟墓,躺进去等死吗?哪有这种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旁始终静默如同雕塑、却将一切听在耳中的时希,然后再次牢牢锁住黎灰,语气变得更加笃定而有力:
“而且,是谁告诉你,知道了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它就‘一定’会按照你看到的那样发生,分毫不差?未来,本就是由无数个‘现在’的念头、抉择和行动,一刻不停地编织而成的!它是多变的,是流动的,是充满了无限可能和不确定性的!”
“我们今天在这里,多争论这一句话,多产生这一个念头,多做出一个不同的决定,可能……仅仅只是可能,那条你现在看来最微弱、最渺茫的希望之路,就会因此而变宽那么一丝丝,稳固那么一点点!”
一直沉默如同时间本身的时间公主时希,此时终于微微颔首。
她那双重瞳之中,原本如同冻结冰河般的时间影像,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新的、细微的涟漪。
清冷空灵的嗓音带着一种源自亘古观测的认同响起:
“辞月说得不错。此刻,在此地,我所观测到的未来景象,并非唯一且不可更改的绝对定数。它随着每一个当下的心念流转、每一次微不足道的选择偏移,而在不断地被修正、被重塑。”
“确实,现在我所看见的未来,不一定……就是我们最终必将抵达的、既定的未来。”
卦辞月闻言,冲着时希方向露齿一笑,那笑容在幽暗环境中如同破晓的微光,带着感激和“英雄所见略同”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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