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三月,春意渐浓。
三月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宝郡王府的亭台楼阁间。庭院里,几株西府海棠已悄然绽放,粉白的花瓣簇拥在枝头,随风轻颤,带来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日清晨,富察容音如往常一般起身,却在双脚落地时,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她连忙扶住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福晋!您怎么了?”贴身侍女素心见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上前搀扶。
容音摆摆手,想说无妨,那股眩晕感却再次袭来,让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胸口闷得厉害。
“快去禀报王爷!再请太医!”素心当机立断,一边吩咐小丫鬟,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容音扶回榻上,垫高引枕,又端来温水给她漱口。
弘历今日正值休沐,原本在前院书房处理公文,闻讯立刻丢下笔墨,大步流星地赶回正院。他心中如同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既有对容音身体的担忧,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敢深想的期盼。自成婚以来,他与容音感情甚笃,子嗣一事虽不急在一时,却也一直是双方长辈乃至朝野隐隐关注的大事。
“容音!”弘历踏入内室,见容音倚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感觉如何?怎么突然不适?”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容音看到他,勉力笑了笑,宽慰道:“王爷别担心,许是昨夜贪凉,有些脾胃不和。”话虽如此,她抚着胸口,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不适。
弘历哪里放心,沉声道:“已去请太医了,定要仔细瞧瞧。”他坐在床边,握着容音微凉的手,目光落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那份隐秘的期待又悄然浮现。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章弥提着药箱匆匆而至。他已是府中常客,向弘历和容音行礼后,便屏息凝神,仔细为容音诊脉。
室内静悄悄的,只闻得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弘历紧盯着章弥的神色,容音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章弥原本严肃的脸上逐渐绽开一个由衷的、几乎可称灿烂的笑容。他收回手,起身向弘历深深一躬,声音洪亮而充满喜气:“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福晋这是喜脉啊!脉象流利滑数,如盘走珠,依臣判断,已近两月身孕,且胎气极为稳固!”
弘历闻言,先是一怔,仿佛没听清一般,待那“喜脉”二字清晰地落入耳中,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站起身,竟一时语塞,只是紧紧、紧紧地回握住容音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他眼中迸发出的狂喜与激动,却让容音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真……真的?”容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敢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竟然已经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她期盼已久,与心爱之人的骨肉……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是喜悦,是激动,更是难以言表的幸福。
“千真万确!”章弥笑着肯定,“福晋脉象甚好,只需安心静养,臣再开几副温和的安胎药调理即可。”
“好!好!太好了!”弘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说了几个“好”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骄傲,“章院判,福晋和本王这未出世的孩儿,就全权托付给你了!务必精心照料!传本王令,府中上下,本月月钱加倍,皆有重赏!”
他随即又冷静下来,沉声吩咐管家:“立刻封锁消息,福晋有孕之事,暂不外传。加派人手护卫正院,一应饮食起居,必须由信得过的人经手,出入之物,严加盘查!”喜悦之余,他深知这后宫前朝的险恶,绝不能有丝毫大意。同时,他立刻派了心腹侍卫,持他的令牌火速入宫,向皇后娘娘和华贵妃娘娘报喜。
景仁宫内,世兰正陪着宜修修剪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草。宜修手法娴熟,剪去多余的枝叶,世兰则在一旁递着工具,偶尔点评几句。
这时,李玉亲自领着报信的小太监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奴才给皇后娘娘、华贵妃娘娘道喜了!”
世兰性子急,放下银剪就问:“道喜?什么喜事?快说!”
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响亮:“回贵妃娘娘,宝郡王府传来喜讯,富察福晋已确诊有近两个月身孕,胎象稳固!王爷特命奴才前来报喜!”
“什么?!”世兰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胳膊,连声追问,“真的?确认了?容音真的有喜了?章弥亲自诊的脉?脉象当真稳固?”
得到小太监一连串肯定的答复后,世兰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身拉住宜修的衣袖,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娘娘!娘娘!您听到了吗?容音有喜了!咱们要有孙儿了!天大的喜事啊!真好!真是太好了!”
宜修握着银剪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稳稳放下。她不像世兰那般外露,但眉眼间那常年萦绕的沉郁之色,此刻也被真切的笑意冲淡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难得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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