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齐嫔被禁足已久,消息闭塞,但关于皇帝对温宜公主展现舐犊之情的消息,还是如同救命稻草般传到了她的耳中。她如同困兽,抓住了一丝光亮。
是啊,皇上如今看重孩子亲情,她的弘时可是健在的皇子中最为年长的!虽然愚钝了些,但毕竟是亲骨肉。
她设法买通看守的小太监,递话给三阿哥弘时,言语凄切:“弘时,我的儿!你如今也大了,该在皇阿玛面前为你自己、也为额娘争一争了!额娘在这里日夜思念你,你若能求得皇阿玛开恩,放额娘出去,哪怕只是见上一面,额娘死也瞑目了!你皇阿玛如今心软,你且去求他,就说……就说额娘知错了,只想看着你娶妻生子……”
弘时性子懦弱且有些糊涂,但并非全然不念母子之情。
接到额娘的信,又是哭诉又是期盼,他心乱如麻,也觉得额娘被关许久,甚是可怜。加上他确实到了该指婚的年纪,若有生母在旁打点,总好过现在无人依靠。一番纠结后,他鼓起勇气,决定去向皇阿玛求情。
弘时战战兢兢地来到九州清晏,跪在雍正面前,磕磕巴巴地转述了齐嫔的悔过之意,最后恳求道:“求皇阿玛开恩……饶恕额娘这一回吧……儿臣、儿臣如今也大了,额娘若能出来,也能……也能为儿臣的婚事操持……”
雍正看着底下这个畏畏缩缩、连求情都说得不成章法的长子,心中刚刚因温宜而升起的些许温情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警惕。齐嫔愚蠢恶毒,弘时资质平庸,如今竟还想利用他的“舐犊之心”来求情,甚至隐隐有以婚事相挟之意?
他冷声打断弘时:“住口!你额娘犯下大错,禁足思过乃是朕的旨意!你身为皇子,不思进取,谨言慎行,反倒听信妇人之言,来干涉朕的决断?你的功课如何?骑射可有长进?不思为国分忧,只念着后宫妇人之事,朕看你是糊涂透顶!”
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吓得弘时瘫软在地,连连叩头,再不敢多言。雍正看着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更是心烦,挥手让他退下,心中对齐嫔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想靠儿子翻身?痴心妄想!他甚至开始更认真地考虑,是否该为弘时选一位严厉的师傅和出身高贵的福晋,好好约束管教,绝不能让他再被齐嫔那样的生母拖累。
与此同时,甄嬛与眉庄的感情,在圆明园相对自由的气氛里,也有了微妙变化。
夏夜闷热,甄嬛借口闲月阁临水凉爽,邀眉庄同住纳凉。两人屏退左右,穿着轻薄的寝衣,在临水的窗边榻上对弈。
月光如水,荷香隐隐。棋局胶着间,甄嬛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眉庄搁在棋盘上的手,两人俱是一颤。甄嬛抬眼,望向眉庄,只见她微微侧首,耳根在月光下泛起可疑的红晕。空气中弥漫着比暑气更黏稠的氛围。
“眉姐姐,”甄嬛声音微哑,“这深宫如井,若非姐姐在侧,嬛儿真不知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眉庄心跳如鼓,垂下眼睫,低声道:“又说傻话。你我……彼此依靠便是。”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升腾的热意。甄嬛壮着胆子,轻轻覆上眉庄的手背,这一次,眉庄没有躲闪,只是反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无声胜有声,许多未曾言明的情愫,在这静谧的夏夜里悄然流淌,心照不宣。
温宜公主事件以及皇后随之的一系列举动,如同投入迷雾中的石子,让敬妃和安陵容原本模糊的担忧逐渐清晰。这日,敬妃与安陵容在咸福宫哄睡了六阿哥弘瞻后,低声交谈。
敬妃蹙眉道:“陵容,如今看来,皇后娘娘先前提醒我们戒备,并非空穴来风。端妃姐姐……她对温宜公主的过分关注,实在令人心惊。”她回想起端妃以往看似温和实则深藏的眼神,以及曹嫔近日的惶恐不安,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安陵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道:“敬妃姐姐说的是。若非皇后娘娘暗中维护,提点曹嫔,让公主得了皇上青眼,只怕……只怕端妃娘娘的算计早已得逞。她想要的,恐怕不止是温宜公主的亲近那么简单……”杀母夺子的可能性,让两人不寒而栗。
她们终于彻底明白了皇后的深意和端妃的险恶用心。
这份醒悟,让她们更加紧密地团结在皇后周围,也对后宫生存的残酷有了更深的认识。敬妃握着安陵容的手,坚定道:“好在如今皇后娘娘洞察先机,我们只需谨守本分,护好瞻儿,一切听凭娘娘安排便是。”安陵容重重颔首,心中对皇后的感激与依赖更深。
齐嫔的挣扎以惨败告终,反而让皇帝更加厌弃,弘时也受了牵连,前途蒙上阴影。
甄嬛与眉庄的情感在克制中迈进了一步,于深寂中寻得一丝慰藉。
而敬妃与安陵容,则在皇后的布局下看清了威胁,立场愈发坚定。
圆明园的夏天,湖水之下,暗流因着各方的行动与反应,涌动得更加湍急。皇后的主导地位,在一次次看似不经意的落子中,愈发稳固。
而端妃的阴谋,虽未正式发动,却已暴露在越来越多人的视野中,危机一触即发。
午后一场骤雨突降圆明园。甄嬛与眉庄从闲月阁出来,未带雨具,被困在水榭回廊。雨势颇大,溅湿了裙摆。
眉庄看着密集的雨帘,微微蹙眉。甄嬛却笑道:“这雨来得正好,凉爽解暑。”
她悄悄靠近一步,将手中原本用来遮阳的团扇,大部分倾向眉庄头顶,自己的半边肩膀却露在雨中。
眉庄察觉,欲将扇子推回:“嬛儿,你自己遮好。”
“无妨,”甄嬛坚持,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我身子比姐姐壮实些。”
眉庄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向甄嬛又靠近了些许,两人几乎肩并肩站在狭小的回廊下,共享这一方小小的“晴空”。雨声哗啦,隔绝了外界,伞下的世界,静谧而温暖。
直到雨势渐小,她们才相视一笑,并肩走入蒙蒙雨雾中。
有些情意,无需言说,已在点滴行动中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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