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瑟缩抱怨的人立刻挺直腰板,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那道身影,眼中泛起光亮,夹杂着激动与崇敬。
队列中既有老兵也有新兵,混编而立。
那些平日吊儿郎当的老兵,此刻也收起懒散,笔直站立,仿佛寒风都失去了威力。
新兵见状,不敢怠慢,纷纷效仿身边老兵的姿态。
整支队伍顿时肃然有序,军纪井然。
一名新兵与身旁老兵关系亲近,虽站得笔直,仍忍不住小声问道:“二龙哥,上面那人是谁?大家怎么全变了样?”
被称作二龙的老兵压低声音呵斥:“瞎说什么!团长回来了,闭嘴站好!”
新兵心头一震,慌忙收心敛神,再也不敢乱动。
只是远远望着高台上那个曾经陌生的身影,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与敬重,似要将这张脸刻进记忆深处。
队伍中如此的新兵不在少数。
一旦得知那高台上之人正是王风团长,所有人神情为之一变。
敬意如火,在风雪中悄然燃起。
哪怕天寒地冻,雪花扑面,他们依旧挺立不动,严守军姿。
政委徐子林随同王风一同到来,三位营长——史文才、邓庞、孙德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感叹:“这,就是他的力量。”
王风的身影刚出现在营地,整个新三团的气氛便悄然变了。
四个月未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喧哗,也没有命令,可队伍的精气神瞬间就提了起来。
那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老兵,连排长都拿他们没办法,此刻也挺直了腰板;新兵们原本散漫无序,现在也都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仿佛忽然懂了军令如山。
徐子林站在一旁,心头一热,久违的士气又回来了。
王风终于开口,脸上的严肃转为爽朗:“兄弟们,阎王爷嫌我太闹腾,不肯收啊,大概是听到了你们天天念叨我,我这不就回来了!”
不知谁先拍了第一下手,紧接着掌声如雷,久久不息,直到王风抬手示意,才慢慢安静下来。
他走下高台,目光落在一张陌生的脸上:“你这娃,是新来的吧?”
那新兵一怔,旁边老兵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慌忙应声:“是!”
“知道我是谁不?”
“团……团长!”
“哦?谁告诉你的?”
“老兵说的。”
“怕我吗?”
“怕……不,不怕!”
“到底怕不怕?”
“他们说,我们敬您,喜欢您,不是因为怕。”
王风哈哈大笑:“这话讲得在理!你叫啥名字?大声点,让大伙儿都听见。咱们在这儿,就跟一家人一样。”
宋宝微微点头,在众人注视下鼓起勇气喊道:“我……我叫宋宝!”
“好!这才像个样!”
王风一拍大腿,“来了这么些日子,该知道咱团的规矩了吧?三个字——不能怂!战场上要是有个软蛋,还能指望他打鬼子?”
“不能!”
宋宝结结巴巴地回答,惹得四周一阵哄笑。
和战士们闲聊几句后,王风重新登上高台,忽然笑着问:“今儿这天,冷不冷?”
战士们面面相觑,有人喊“冷”,有人喊“不冷”。
“到底冷不冷?”
“不冷!”
“扯淡!老子冻得牙打颤,你们倒在这儿装铁打的?”
全场爆笑,笑声几乎掀翻了训练场的天。
王风继续道:“冷就对了。老话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越冷越得动,越热越得拼。听说我走的这些日子,你们一个个懒得出油,巴不得我不回来?行,我现在回来了,舒服日子到头了。”
“从今往后,我定下的规矩就是铁律。训练号声一响,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赶到训练场报到。谁若迟到,后果自负。”
战士们默然不语。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团长一回来,这样的日子就躲不过去。
可奇怪的是,心里又隐隐涌起一阵久违的踏实感。
这些天没有训练,看似轻松,实则空落落的,如今一切重新开始,反倒像是回到了该有的轨道。
人啊,有时候真是奇怪。
明明知道接下来是苦日子,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停训多日,重启的第一课,只有一个字——“跑”。
沿着河源县城的城墙,两列队伍如长龙般奔腾不息,蜿蜒而行,成为城中一道跃动的风景。
王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四个月。
换成常人,哪怕曾经是铁打的兵,这么久不动,筋骨也会生锈。
如今终于能站上跑道,每一步都像在唤醒沉睡的身体。
寒风凛冽,但他越跑越热,汗水蒸腾而出,冷风拂在身上竟成了享受,正如他常说的:“这哪是冬天?分明是夏天的晚风。”
汗水湿透衣背,王风猛地一声吼:“唱!把军歌唱起来!”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他领着头,声音撕裂长空。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
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国要强我们就要担当
战旗上写满铁血荣光……”
歌声如潮水般涌起。
老兵放声高歌,新兵虽不熟词句,也跟着旋律嘶吼。
整座河源城仿佛被这嘹亮的歌声震动,城墙之上回荡着雄浑的节奏,气势如虹,席卷四方。
随着奔跑与歌唱,热流在体内奔涌。
战士们不再觉得寒冷,哪怕只穿单衣,也浑身滚烫,仿佛寒冬已被踩在脚下。
原本散漫迟滞的队伍,此刻焕然一新,从排头到排尾,一股锐不可当的劲头迅速蔓延。
气氛被彻底点燃。
徐子林站在场边,忽然发现自己早已迈步加入其中,喉咙不受控制地吼出声来。
他知道,那个属于新三团的魂,回来了。
王风越跑越猛,突然一把扯下上衣,扔在地上。
精壮的身躯暴露在飞雪之中,那一道道因炮弹碎片留下的伤疤,纵横交错,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有几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竟还渗着血珠。
可他毫无察觉,依旧赤膊狂奔。
战士们看得心神剧震。
那样的伤痕,那样的身影,谁能不动容?
三军之中,有几个将领能如此?
敬意在胸中翻涌,脚步也随之加快。
没有人再喊累,没有人再退缩。
这支队伍,正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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