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山路愈发崎岖,空气中的硫磺味淡了,却漫开一股更沉的腥气,像生锈的铁器泡在血水里。狗剩用开山斧劈开拦路的野藤,斧刃上的红锈被山风磨得发亮,却总在靠近铜矿时,隐隐泛起青黑。
“这矿脉不对劲。”阿朵的银蛇盘在她肩头,蛇信子急促地吞吐,对着前方雾气弥漫的山谷嘶嘶作响,“它说里面的东西,比锡矿的血玉髓更老,老得能闻见秦汉年间的土腥气。”
山谷入口竖着座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画着个残缺的铜鼎,鼎足处被人砍了三刀,露出底下的黑木——凑近了看,木头上竟嵌着密密麻麻的铜钉,钉帽上刻着“镇”字,却都生了绿锈,像结了层霉。
“是‘锁龙钉’。”老张头用山魂钢片刮下点锈末,钢片立刻变黑,“《山经》里说,上古用来镇地脉的,钉成这样,是怕底下的东西爬出来。”
小石头攥着那枚锃亮的铜钱,突然指着雾里:“有光!”
雾气中果然飘着团昏黄的光,像盏走马灯。光越来越近,才看清是个提着铜灯的老矿工,背驼得像座山,手里拄着根铜拐杖,拐杖头雕成虎头模样,虎眼处镶着两颗绿石,夜里会发光。
“别往前走了。”老矿工的声音像铜片摩擦,“里面的‘铜母’醒了,这几天矿道里总掉铜渣,渣子里裹着指甲盖,都是前几年死在里面的人身上的。”
阿朵的银簪突然发烫,她往矿道里走了两步,簪尖竟渗出细水珠,落地就变成铜锈。“是‘尸铜气’。”她皱眉,“死人的骨头在矿脉里烂透了,跟铜矿石融在一处,变成了活的铜锈,沾着人就往骨头里钻。”
狗剩举着镇邪镜照去,镜面里的矿道比肉眼看见的更扭曲,道上的铁轨早被铜锈蛀空,变成节节铜骨,骨缝里嵌着些破烂的衣物碎片,绣着褪色的龙纹。最深处没有红光,只有片青灰色的雾,雾里浮着个巨大的影子,像尊倒在地上的铜鼎。
“是‘九鼎残片’。”镜背上的字突然浮出来,“夏禹铸九鼎镇九州地脉,这是遗失的雍州鼎碎片,被人挖出来嵌在矿脉里,用活人血养着,让它变成能吞地脉的怪物。”
正说着,矿道里传来“当啷”声,像是有人在敲铜器。老矿工突然脸色煞白:“是‘催命锣’!法国人让监工敲的,敲一声,就得往矿里送个人,不然铜母就会自己爬出来抓人!”
话音刚落,雾里窜出个黑影,穿着法国军服,手里却拎着面铜锣,锣面坑坑洼洼,边缘沾着暗红的东西。他看见阿朵,突然怪笑起来,举起锣锤就敲——锣声没响,倒是从他袖管里掉出个铜哨,哨子落地的瞬间,矿道里的铜锈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小蛇,朝着众人爬来。
“是‘铜蛊’。”阿朵甩出银针,银针扎在铜锈上,立刻被裹住,变成根铜针,“用死人指甲和铜末炼的,法国人学了点苗疆蛊术,就敢在这里乱搞。”
狗剩抡起开山斧劈向铜锈,斧刃砍在地上,溅起串火星。火星落在铜锈上,竟燃起青蓝色的火,烧得铜锈滋滋作响,露出底下的黑土——土里埋着无数铜制的小棺材,每个棺材里都躺着个缩小的人影,眉眼清晰,像是用活人浇铸的。
“是‘替身俑’。”老张头捡起个小棺材,棺材底刻着个名字,“法国人怕铜母反噬,就用矿工的模样铸了这些俑,让它们替自己受咒。可铜母认活气,替身没用,就开始吞真人了。”
那敲锣的法国人突然惨叫起来,他的靴子被铜锈缠住,顺着脚踝往上爬,转眼间就裹住了他的小腿。他想拔刀砍,刀刚出鞘就变成了铜块,连带着他的手也开始发青,像块正在冷却的铜锭。
“救……救我……”他朝着矿道深处伸手,像是在求助。接着,雾里走出个穿白大褂的法国人,手里捧着个铜盘,盘里放着颗拳头大的铜珠,珠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正随着他的脚步微微发光。
“让·皮埃尔教授,”那人用生硬的汉语说,“你们毁了锡矿,还想毁了这里?这颗‘地脉珠’,可是我用三百个矿工的血养出来的,能让整条铜矿脉自己往地面上长,比你们中国人挖矿快十倍!”
他把铜珠往地上一摔,珠子弹起来,裂开道缝,缝里涌出股青雾,雾里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矿工的模样,对着众人哭嚎。小石头突然指着其中一张:“是我爹!他去年被抓到这里来了!”
阿朵的银蛇突然窜向铜珠,蛇身缠着珠体,吐出信子舔舐裂缝。铜珠剧烈颤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哭喊。老张头掏出山魂钢熔成的粉末,往铜珠上撒去——钢粉碰到铜珠,立刻凝成根铜链,缠住珠体,让它动弹不得。
“铜母认地脉,”老张头喊道,“把它送回地底下!”
狗剩抱起铜珠,朝着矿道深处跑去。那里的岩壁上有个天然的石窟,窟底有个黑黝黝的洞口,像大地的眼睛。他刚把铜珠放进洞口,洞里突然伸出只巨大的铜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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