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春,南京城的老门东似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绵绵细雨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街巷都浸染在一片朦胧的诗意之中。青石板路在雨水的润泽下,泛起点点水光,宛如一面面细碎的镜子,倒映着周遭古朴的景致。
孟书桓身着一袭笔挺的西装,手持一把油纸伞,迈着沉稳而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在这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他修长的身影在水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刚刚从法国留学归来的他,带着一身异域的学识与风度,这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在这充满历史韵味的古朴街巷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先生,要听曲儿吗?”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从一旁的小巷子里窜了出来,手里晃着一张泛黄的戏单,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雨中的宁静。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机灵与期待,仿佛在等待着孟书桓的回应。
孟书桓本想礼貌地婉拒,他此次回国,心中装着许多关于建筑与艺术的想法,还未曾有闲情逸致去听曲儿。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戏单上“改良古乐”四个字,顿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奋。在巴黎音乐学院旁听的那两年课程,让他对中西音乐融合有着浓厚的兴趣,这四个字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关于音乐的探索之门。
雨丝渐渐密了起来,如细密的银线交织在天地之间。孟书桓鬼使神差地跟着小丫头拐进了秦淮河畔的一条幽深小巷。小巷两旁的墙壁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斑驳,墙根处生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草,在风雨中微微摇曳。
穿过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排灯船静静地泊在码头。朱漆雕栏上,十二盏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将河水染成了一片斑斓的碎锦。河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佛是一条流动的星河。
孟书桓登上了其中一艘灯船,刚一进舱,便感受到一股温馨而雅致的氛围。舱内已坐了七八位衣着光鲜的客人,他们或低声交谈,或静静品茶,脸上都带着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情。跑堂的伙计见孟书桓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动作麻利地奉上一盏雨前龙井。青瓷盖碗上绘着折枝梅花,那细腻的笔触仿佛将窗外的真梅也映入了碗中,两者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孟书桓寻了个角落坐下,轻轻放下手中的油纸伞,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窗外。窗外的雨丝依旧纷纷扬扬,远处的秦淮河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他的思绪也随着这雨丝渐渐飘远,回忆起在巴黎的那些日子,那些在音乐学院里聆听音乐、探讨艺术的时光。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琵琶声打破了舱内的宁静。那音色如碎玉投珠,清脆悦耳,先是一串泛音,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继而转为《月儿高》的古调,如潺潺流水,缓缓流淌在人们的心间。孟书桓的思绪被这美妙的音乐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纱帘后的身影。
只见那女子穿着一件藕荷色旗袍,旗袍的质地柔软而光滑,贴合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襟前别着一朵银丝茉莉,那洁白的花瓣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的乌发绾成一个低髻,显得端庄而优雅,斜插的一支点翠蜻蜓簪,在发间轻轻颤动,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
纱帘半透,只能隐约看见她垂首拨弦的侧影。那鼻梁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优美,像极了宋徽宗《听琴图》里的意境,带着一种古典的韵味和宁静的气质。孟书桓不禁看得入了神,仿佛被这美妙的音乐和女子的身影所吸引,沉浸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
“这是《浔阳夜月》的变奏。”孟书桓不觉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和赞叹。他自幼便对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巴黎的学习更是让他对各种音乐风格有了深入的了解,所以一听便听出了这曲子的独特之处。
纱帘后的手指蓦地一顿,片刻的寂静后,琵琶声突然转调,竟变成了法国民谣《à la claire fontaine》。那熟悉的旋律,此刻被东方的丝弦演绎得哀婉缠绵,仿佛是一位远方的游子在诉说着对故乡的思念。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风格,在这一刻却浑然天成,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跨越时空的音乐盛宴之中。
孟书桓惊讶地站起身来,由于动作过猛,茶盏被他碰翻了,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纱帘后的女子,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敬佩。这首他在塞纳河畔常听的水手歌谣,没想到会在这个异国的夜晚,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再次响起。
“先生懂音律?”纱帘缓缓掀起,女子怀抱琵琶走了出来。灯光下,孟书桓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她并非想象中那种浓妆艳丽的模样,而是清水芙蓉般的素净,皮肤白皙如雪,眉眼间透着一种温婉和聪慧。唯有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风情,仿佛是上天特意为她点下的一抹独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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