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文定嘶哑而充满巨大压力的追问,陆福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回苏老爷,千真万确!此乃少爷亲笔书信所言,一字不敢增减!” 他直起身,浑浊的老眼望着虚弱却目光如炬的苏文定,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陆铮交代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选择:
“少爷……少爷还说……” 陆福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若……若苏老爷与小姐……念及两家旧谊,不嫌弃陆家门庭凋零、少爷身陷险职……苏家……苏家愿再等半年……”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
“……少爷丁忧三年之期届满!老爷(陆文卓)是天启七年(1627年)殉国,至今已过两年又七个月,到今年十一月便是整整三年之期!”
陆福看着苏文定的反应,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道:“……待到少爷除服,便可……便可依约完婚!少爷言道,此乃他身为陆家子嗣应尽之责,亦是……亦是对苏老爷信义坚守的……最大回报!万不敢再言‘耽误’二字!”
屏风后的苏母,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复杂的权衡。锦衣卫指挥佥事、掌北镇抚司的实权女婿!
“陆福,你家少爷重情重义,身处高位却不忘旧诺,更体恤我苏家难处,甚至不惜自污‘身陷险职’以全我苏家颜面,主动提出解约……这份心意,我苏家感念于心!”
苏文定重重送了一口气,坦然道“实不相瞒,老夫之所以谨守当年之约,大半是因苏家已别无他路可走。膝下唯有独女婉清,偌大家业,竟无男丁可继。这些年来,求亲者不计其数,其意为何,老夫心知肚明!
更可恨者,通判之子竟蛮横无理,欲强纳婉儿为妾!此等荒唐之事,亏他也能想得出来!然苏家终为商贾之流,地位卑微。老夫为阻此事,多方奔走,耗费家财无数,却仍是束手无策!幸得婉儿明理懂事,代老夫操持家业,稍解老夫心头之忧,此中之事还望陆家勿要怪罪老夫有所隐瞒。”
陆福连忙回到“苏老爷言重了,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苏家并无不妥之处,相信少爷得知亦不会怪罪于苏家。倒是那通判之子...,此事不难,待我修书京师,少爷定会出手替苏家解决此事!”
苏文定重重松了一口气,“如此,老夫多谢陆家恩义!”随即又问道“只是...这婚事?”
陆福笑着说“苏老爷既无反对,当然是半年之后,择良辰吉日,完成当年之约定!”随后,陆福想到什么,邹着眉头“不知苏家小姐是否情愿?”
苏文定刚要开口,就在这时,一直静默的纱帘后,传来一个虽然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
“爹爹!”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只见苏婉清从月洞门后缓缓走出。她眼眶微红,但神色沉静,目光澄澈,并未看陆福,而是径直走到父亲苏文定面前,盈盈一福。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父亲充满忧虑和挣扎的眼睛,声音轻柔夹着一丝哭腔:爹爹,女儿愿意半年后嫁于陆世兄,女儿不愿爹爹再为女儿之事四处奔波,女儿也相信陆世兄为人!”
苏文定痛苦道“婉儿,是爹爹无能!这些年委屈你了!”
“好,老奴这就修书禀明少爷。事不宜迟,老奴就此告辞!”陆福如释重负,躬身一礼。
苏文定连忙吩咐管家守诚:“替老夫送陆福先生。”
……
北京城,北镇抚司陆铮值房。
“大人!”王振邦神情凝重,语速急促,“米行那些蛀虫,已经开始偷偷转移粮食和账册了!定是背后之人得了风声。大……大人……”
“嗯……?”陆铮眼中寒光一闪,“消息倒是灵通!哼!……那就收网!记住——”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账册,必须给我拿到!”
“还有……”陆铮面色一沉,“城外广源行,你亲自去办!”
“卑职领命!”王振邦应声退下。
屋内,陆铮目光转向周墨林,“调东司房、西司二百精锐缇骑,分驻城内城外两处外围,户部、周府甚至宫里来人,一律给我挡在外面!就说锦衣卫奉旨办差,擅闯者,同罪论处!”
“谨遵大人钧令!”周墨林躬身领命。
……
镇抚司沉重的大门悄然开启,一队队黑影鱼贯而出,玄甲、绣春刀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幽光。马蹄裹布,兵分两路,分别涌向“永丰号”总号后宅与城外那座看似不起眼的“广源行”别院。
“永丰号”总号后宅,李总旗脚步轻捷却微带喘息,“百户大人,弟兄们已围拢,只待您号令!”周武目光如铁,右手缓缓抬起。
身后缇骑见手势,鱼贯而出!
李总旗迅速带人翻墙而入,力士踹开房门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格外刺耳。“锦衣卫办案!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喝声四起。后院,几辆装了一半的粮车被堵个正着,车夫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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