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落下。
一只异常温暖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轻轻落在了她毛茸茸的发顶,那力道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珍惜的触感,笨拙地揉了揉。
艾娜猛地睁开眼睛,愣住了。
赞恩低着头,眼神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软暖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辛苦啦……”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艾娜拼命筑起的堤坝,她鼻子一酸,眼眶毫无征兆地热了起来。
赞恩的手掌依旧停留在她头顶,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与坚定。
“下次,不许了,听见没?不许再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保命的本事是强,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万一运气没这次好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听话。”
维尔也站了起来,走到艾娜身边,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他那条完好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艾娜瘦削的肩膀,动作很轻,传递的却是无声的支持和同样的心疼。
艾娜仰着小脸,看着赞恩眼底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感受着维尔手掌传来的温度。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委屈、后怕、被理解的温暖、还有一丝丝被当成珍宝守护的酸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心防。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急忙低下头,用力用手背揉着眼睛,试图把那丢人的泪水憋回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兽般的呜咽:“嗯…嗯……知道了……下次……下次不会了……”
看着她这副明明想哭又强忍着、揉得眼睛和鼻尖都红彤彤的模样,赞恩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大手在她头顶又揉了一把,才收回手。
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欠揍的表情:“行了,小哭包!眼泪擦擦,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赶紧坐下吃饭!这么贵的肉,凉了多可惜!这可是我……哦,雷克大哥请的!”
他率先坐回位置,重新抓起那根冷掉的肋排,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要用食物驱散心头的沉重。维尔也默默坐下,拿起刀叉。
艾娜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湿意,破涕为笑,重重地“嗯”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次,她拿起刀叉的动作不再风卷残云,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珍重,小口小口地吃着,偶尔偷偷抬眼看看身边的两人,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暖意和安心。
远处的角落里,雷克看着那三个年轻人重新开始用餐,虽然气氛依旧有些凝滞,但那份相互扶持的温暖却清晰可感。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拿起自己那份已经微凉的肉块,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动,吃得酣畅淋漓。
餐厅的喧嚣和烟火气重新包裹住他们,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回忆只是熔炉里跳跃过的一丝火星。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温柔地洒在餐桌上,为这顿饱含着伤痛、感激与重生滋味的晚餐,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
………………
离开医院半个月后,光阴悄然流逝。
维尔那条新生的手臂,在“源血髓萃”持续滋养下,已褪去了病态的苍白,皮肤下透出健康的血色,虽然力量尚未恢复巅峰,握拳时仍有些微滞涩感,但基本的战斗与感知已然无碍。
赞恩胸膛塌陷的恐怖景象也被坚实的肌肉线条取代,【地脉炎心果】蕴含的磅礴火元力如同温润的岩浆,持续修补着他干涸的经脉,滋养着受损的世界因素本源。
尽管魔力运转时还会传来细微的刺痛,距离彻底恢复尚有距离,但那股虚弱到令人揪心的气息已彻底消散。
是时候该出发了。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皇城高耸的尖塔与厚重的城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紧绷感,城门口,身着闪亮盔甲的卫兵数量明显增多,眼神锐利如鹰,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进出者的身份铭牌与行囊。
巨大的魔能扫描法阵在城门甬道上方无声运转,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任何异常的魔力波动都无所遁形。
远处,由精金与秘银打造的魔能巨像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城墙缓缓巡逻,关节处传来低沉的嗡鸣。
“戒严令还没解除?”
赞恩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街角一堵斑驳的石墙上,目光扫过戒备森严的城门。
维尔感受着左臂上传来的微凉触感,那是“相位稳定腕轮”内敛的空间波动,他低声道:“比当时更严了,看来上次的两件事情,让上面的人吓得不轻。”
艾娜将一缕被风吹乱的黑发别到耳后,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城门深处,那里是卡斯帕的傲慢气息曾肆虐过的地方,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个老怪物,吃了那么大的亏,意志核心被空间乱流绞碎,再加上被皇城那么多圣域追杀,不死也得半残……没个一年半载,他休想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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