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沉默地穿过那片阴森的白骨地。
方既明给每人分了点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先前翻涌的情绪。
他们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方既明悄然将魔力铺开探测四周。
森林里飘荡着形态各异的妖精，它们没有实体，能随心化作各色烟雾。
有胆小的妖精感受到魔力的轻触，便“嘭”地化作一缕青烟，惊慌逃窜。
也有暴躁的妖精觉得受到挑衅，呲起满口鲨鱼般的尖牙，把方既明延伸出来的魔力挡回去。
更多的是好奇心压倒一切的妖精，对魔力视若无睹，排排坐在高处的树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这支冒险小队。
但除了这些妖精和各种昆虫，方既明的魔力感知中，再找不到其他活体动物的气息。
联想到妖精们那口尖牙，难道森林里的小动物都被它们给……
一行人正走着，被一位忽然出现的、端坐在棋盘前的妖精贤者拦住了去路。
这位贤者呈现出一种灰白的色调，是一位成熟的男妖精。
他头戴一顶宽檐的黑色天鹅绒巫师帽，帽尖缀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在穿过叶隙的阳光下闪耀着光辉。
左眼前架着一副精巧的金丝单片眼镜，灰白的发丝违反重力地在他头周微微浮动，下身则是一团变幻不定的灰雾，看不清具体形态。
贤者紧盯着棋盘上的残局，头也不抬，发出温润的声音：“胜棋，方可通行；败者，需交出理智。”
阿迪莱和哲巴尔对视一眼，他们毕生精力都用在磨砺武技上，棋盘之道一窍不通。方既明也只会下五子棋。
从小接受良好贵族教育的法尔达克，虽算不上精通，但比起身边这三个连基本规则都摸不清的同伴，已是鹤立鸡群。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法尔达克身上。
法尔达克也明白，此刻只能靠自己了。他上前一步，在贤者对面坐下：“您下的是什么棋。”
贤者轻声一笑，在残局上优雅地挪了一颗子。
众人这才发现，这棋盘就是妖精身体中的一部分雾气幻化而成：“妖精棋。规则由我现场制定，亦可由我随时更改。”
这简直是耍赖！规则对方说了算，还随时能变卦？这怎么赢？
法尔达克此时心里虽然有些无措，但他知道，在棋桌上不能露怯。
他自然地将双手放在棋桌上：“说说看，胜利的条件是什么？”
贤者随意在灰白棋子中各选一颗，两颗棋子顶端浮现出小小的王冠：“吃掉对方王棋，即为胜。”
法尔达克看着棋局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了忧虑：“胜利的条件……也可以更改，对吧？”
贤者心中暗笑，他早已将法尔达克的王棋置于最凶险的位置，胜券在握：“胜利条件，当然不可更改！”
法尔达克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那么，请继续制定规则吧。”
见他这副模样，贤者反倒有些不踏实了。
他的目光在棋盘上来回扫视数遍，确认没有疏漏，这才开始制定一连串复杂且明显针对法尔达克的规则。
法尔达克始终面带微笑，从容点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高深莫测的姿态让贤者心里愈发没底——除了伟大的女王，妖精的情绪向来外露，他从未见过如此捉摸不透的人类！
以往下棋，他只需绞尽脑汁制定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即可。
这个人类是怎么那么奇怪？难道他的规则制定的还不够密，还不够完善？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临时追加了好几条苛刻的规则，才宣布开始。
法尔达克依照规则，在贤者先走了两步后，才作为后手出发。
他按要求斜向移动了自己的王棋，轻巧地跳出了贤者精心布置的包围圈：“您输了。”
贤者嗤笑：“荒谬！”
法尔达克耸耸肩，语气平静：“您定的规则太多，是不是自己也忘了？规则第三十七条：奇数回合走斜边，可吃掉该斜线上所有棋子。您看，您的王棋，恰在此线上。”
“啊！这条！”贤者恍然大悟，灰雾一阵翻腾，“我宣布，此条规则删除！”
法尔达克并不气馁，继续挪动王棋，在险境中艰难求生，一边敏锐地钻着规则的漏洞。
贤者则被迫不断删除一条条他精心设计的花哨规则，又绞尽脑汁构思新的、更复杂的限制。
最后，这位头戴华丽巫师帽的妖精贤者，仿佛承受不住这场头脑风暴的极致冲击——“砰！”
他整个灰白色的脑袋，如同被点燃的爆竹般炸开来！
巫师帽落地，灰白色的雾气四散，空气中弥漫着大聪明味道。
众人正欲抬脚离开，那四散的雾气又迅速聚拢，重新凝成贤者的模样，只是声音透着大脑过载后的虚弱与不甘：“我……我还没输！我要改胜利规则！”
“您亲口所言，胜利条件不可更改。”法尔达克向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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