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忙碌声渐渐填满了之前的死寂,可某种无形的隔阂却像薄冰般横在中间。雷霆站长沉声下达指令后,雷虎队长便将林凡和艾莉引到指挥大厅旁的一个角落——那里用半透明隔板草草围出片区域,摆着几张磨得露出棉絮的折叠椅,还有一张堆着旧文件和零件的桌子,与其说是“休息区”,倒更像个临时腾出来的杂物角。
脱离了众人的直接注视,两人紧绷的神经却没半分松弛。交出主武器的赤裸感还没褪去,“PX-07”身份暴露带来的震荡又在心里翻涌,让他们对周遭的一切都多了层审慎的打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感觉像被搁在玻璃柜里展览。”艾莉的声音压得几乎贴在唇边,目光飞快扫过大厅。不时有工作人员或守军看似不经意地朝这个角落瞥来,眼神里掺着好奇与猜测,也有因“最高级别协防权限”生出的几分敬畏,但更多的,是绝境里对任何变数本能的不安——就像在快沉的船上,看见突然漂来的陌生木板,既想抓住,又怕木板本身藏着漏洞。
林凡没接话,注意力全落在了庇护所的运转细节上。指挥大厅是大脑,可真正维持这里存活的“血液”,藏在更深处的通道里。透过隔板的缝隙,他能瞥见零星景象,每一幕都像根针,扎得人心里发沉。
资源配给的严苛程度远超想象。一队守军押着辆小推车从旁经过,车上堆着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少得可怜,箱子外壳还印着模糊的过期日期。负责分发的人捧着张泛黄的清单,对着排队的人逐一核对姓名,每递出一瓶水、一块饼干,都要在清单上划个勾,精准得没有丝毫余地。排队的大多是面色蜡黄的平民,还有些缠着绷带的轻伤员,他们沉默地低着头,眼神却死死黏在那点物资上,仿佛那不是食物,是能攥住的最后一丝生机。
“水又减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对着前面的人低声抱怨,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孩子哭了一早上,就想要口水喝……”
前面的人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似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喉结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林凡的目光转向更远处——那里挂着个褪色的红色十字,是医疗区。哪怕隔着好几米,消毒水的刺鼻味也混着浓重的血腥飘过来,钻进鼻腔里发苦。帆布帘后面人影晃动,痛苦的呻吟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像根绷紧的弦。他看见一个医生满手是血地冲出来,摘下沾着污迹的手套,盯着空荡荡的药品柜愣了几秒,然后狠狠揉了把脸,眼底的无力感几乎要溢出来。紧接着,两个担架兵抬着个少了条腿的伤员跑进去,缠在残肢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变成了暗沉的褐色,每走一步,都有血珠顺着担架边缘往下滴。
“抗生素前天就断货了,现在只能靠生理盐水清创,能不能扛过去,全看命。”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凡转头,看见个头发花白的技术人员坐在堆零件的箱子上,手里拿着块抹布,反复擦拭着一个生锈的仪器部件。他脸色蜡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眼神还算清明。“镇痛剂也剩不了几支了,重伤员……就是在熬,熬到疼得没知觉,或者……”他没说下去,只是把手里的零件往箱子里一扔,发出声闷响。医疗资源的枯竭,像只无形的手,正一点点掐住这个庇护所的喉咙。
艾莉忍不住轻声问:“就没有一点储备吗?或者找些替代品?”
技术人员苦笑一声,指了指头顶的通风管:“上面的仓库里倒是还存着些,可外面被‘剥皮者’围得像铁桶,他们的火力压制让上面宛若炼狱,前两次派队突围取药,人没回来几个,药也没摸到半点。回来的,有的还躺在里面,有的,唉……一言难尽。现在啊……除非天上掉馅饼,不然这医疗区,撑不了几天了。”他的话里带着绝望,像块石头砸在林凡和艾莉心里。
这庇护所里,不仅有对外的防御战,还有看不见的内部暗流。林凡的耳朵借着外骨骼传感器的增强,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低语——说话的是两个穿蓝色工装的人,看模样像是负责设备维护的。他们声音压得极低,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还是能断断续续听清几句。
“……死守根本不是办法!能源核心的负荷早就超红线了,外围三个防御节点都丢了,再耗下去,所有人都得闷死在这地下!”一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说话时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突围?说得轻巧!外面上千个‘剥皮者’,还有那些躲在暗处放冷枪的‘齿轮工匠’!我们拿什么突?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吗?守在这里,至少还有工事能挡一挡!”另一个人反驳,可声音里没多少底气,越说越轻。
“挡?你看看那工事!昨天被火箭弹轰塌了半边,现在连修补的钢材都没有!雷霆站长就是太保守了,应该把所有能动的人都集中起来,拼一把,打开个缺口,突围出去,能冲出去多少是多少!总比全死在这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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