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内依旧暖意融融,歌舞升平。御座上的萧景钰正与身旁的重臣谈笑风生,似乎并未留意到席次前端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插曲。
然而,对于宜阳公主而言,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已化作模糊的背景噪音。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跳动着,方才沈玠惨白如纸的面容、眼中那片死寂的绝望,以及他踉跄逃离时衣摆上那抹深色的、触目惊心的水痕,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他去了哪里?他那副状态,会做出什么事?必须立刻找到他!)
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她太了解沈玠了,了解他那深入骨髓的自卑与隐忍,了解他对“洁净”近乎偏执的看重,更了解他那看似温顺实则刚烈至极的性情。今日之辱,于他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是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灭顶之灾。
宜阳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急,带倒了案几上的一个白玉酒杯,醇香的酒液泼洒出来,染湿了华美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
“殿下?”身旁侍候的春桃惊讶地低唤。
“本宫有些气闷,出去透透气。”宜阳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甚至来不及对身旁投来询问目光的宗室女眷多做解释,只匆匆颔首示意,便扶着春桃的手,快步朝着沈玠方才离开的侧门方向走去。
一走出昭阳殿那厚重的殿门,凛冽的寒风立刻如同冰水般泼面而来,激得宜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殿内殿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你们不必跟着。”宜阳对春桃和内侍命令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厉,“在此等候,若有人问起,便说本宫即刻就回。”
“可是殿下,天寒地冻,您一个人……”春桃担忧道。
“这是命令!”宜阳打断她,此刻她心焦如焚,任何劝阻都让她难以忍受。她必须独自前去,沈玠此刻的狼狈与绝望,绝不能再被第二双眼睛看见。
春桃和内侍们被公主罕见的严厉震慑,噤声垂首,不敢再言。
宜阳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毫不犹豫地步下台阶,踏入了冰冷昏暗的宫道。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脸上,细微的刺痛。她举目四望,长长的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廊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晃动不安的光影。
(他会去哪里?一个可以藏匿起来,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彻底崩溃的地方……)
宜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地思索着。沈玠对宫廷十分熟悉,他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的永宁殿附近侍奉,但活动范围极广。他羞愤欲绝,必定会本能地避开人多眼杂之处,寻找昭阳宫附近最偏僻、最无人问津的角落。
废弃的宫殿……无人使用的值房……或者,御花园中那些冬日里早已荒芜的角落?
宜阳的心越来越沉。皇宫如此之大,找一个存心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每拖延一刻,沈玠可能遭遇的危险就多一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她不敢想象那样骄傲又脆弱的一个人,在极致的羞耻和自我厌恶的驱使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她开始沿着宫殿外围那些较少人行走的僻静宫道寻找。寒风呼啸,吹得她脸颊生疼,手指也很快冻得僵硬。但她浑然不顾,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人的阴影角落,每一扇半掩的破旧门扉。
“沈玠……”她压低声音,尝试着呼唤,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穿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
时间一点点流逝,宜阳的心也一点点沉入冰窖。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她甚至开始后悔,刚才在殿内就应该不顾一切地跟上去,而不是顾忌场合让他独自离开。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狭窄的岔路。那是通往一片早已废置多年、连宫人都很少涉足的旧宫苑区域。路口堆着杂物,积雪也无人打扫。
鬼使神差地,宜阳拐了进去。
这条巷子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荒凉的气息。两旁的宫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砖石。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和碎砖石上,心跳得如同擂鼓。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一间半塌的旧值房门口,积雪上残留着几个清晰却凌乱的新鲜脚印!而且,那扇几乎要腐朽脱落的破旧木门,似乎是虚掩着的!
宜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越是靠近,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夹杂着血腥气的味道,便隐隐约约地飘入她的鼻息。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不祥的预感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
她猛地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门内的景象,如同最残酷的刑罚,瞬间撞入她的眼帘,让她血液几乎凝固,呼吸刹那间停止!
破败、积满灰尘的值房内,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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